“女皇陛下,我也有個問題。”張燁說道。
笑光聞言,點點頭:“你說。”
“夜,是誰?”
瞬間,笑光瞳孔一縮,隨後笑道:“燁不就是你嘛。”
張燁道:“我是說,黑夜的夜。”
笑光笑容不變,道:“我還以爲你說的是你的那個燁呢。”
“夜曾經是我的護衛,也是成就了我和現如今一切的人。”
“他和你一樣,也是個英雄。”
接下來笑光向張燁講述了關於夜的故事,話語中,無時無刻不透露出溫和,那是在笑光身上很少見的。
在她的描述中,那個夜宛若天神一般,彷彿無所不能,通過她的講述,張燁完全可以肯定,關於那一個夜的事蹟,就是笑光撰寫的。
“爲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了?”笑光笑着問道。
張燁沉默片刻,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那第二個夜呢?”
“第二個夜?”笑光微微一愣:“什麼第二個夜?”
“就是銘記之碑上的那些夜啊。”張燁道。
“那些……夜?”笑光將酒杯放下,道:“銘記之碑上,只有一個夜。”
張燁搖搖頭:“我不久前纔去看過,有二十八個。”
笑光聞言,沒有說話,而是在猶豫了片刻後,手一揮,銘記之碑的影像就投射在她的面前。
“這不是隻有一個……”話音未落,影像向上移動,笑光看到了第二個夜。
接着,是第三個,第四個……
二十八個……
真的有……二十八個……
笑光的目光在顫抖,張燁也察覺到了什麼,轉過身來,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你多久沒去銘記之碑看看了?”
“多久……”笑光呢喃着:“有……兩千九百年了吧……”
“爲什麼不去看看,難道你連誰被銘記都不知道嗎?”張燁問道。
笑光失神地搖搖頭。
是的,她不知道,不是因爲其他什麼,只是單純的她不想要知道而已。
因爲那些銘記者,只會勾起她痛苦的回憶。
算是一種逃避的方式吧……
還有那第一個夜。
銘記之碑的建立,就是爲了銘記像夜那樣英雄。
但是從銘記之碑建成的第二年起,每當她看到銘記之碑上的那個名字,她心中都會涌出無限的悲傷。
當悲傷涌出,她的心境都在顫抖。
她知道,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若是每次都被悲傷所環繞,她的心境會受創,根本不可能堅持這麼多年。
所以她選擇自我封閉,不再去看那銘記之碑,並且下令,所有關於銘刻和銘記之碑的事宜都教交予銘記之殿處理,無需上報。
這就是爲什麼,當初爲張燁銘刻的人是紅衣大主教,而不是教皇的原因。
否則明知張燁的重要性,笑光絕對會爲他親自銘刻。
兩千多年了……她都沒有再看銘記之碑一眼。
所以,除了那些親自溝通聖光大殿進行【神化】,由笑光親自批准的銘記者以外,笑光根本不知道其他的銘記者都是誰,更不知道夜在銘記之碑上出現了幾次。
因此,當看到銘記之碑上那二十八個夜的時候,情緒的波動再也無法忍耐。
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神情,淚水洶涌而下,她想不哭,於是嘴角向下,憋着淚,但是根本忍不住。
二十八個……二十八次……
他每一次都努力地回來了……是自己每次都錯過了他……
他回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記憶,所以他只能從頭開始,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地往上爬,本能地向着光明教廷而來,向着她而來。
但是每一次……他都沒能站在她的面前。
甚至……沒有注意過他……
那一刻,愧疚與自責帶着排山倒海之勢壓來,哪怕是以笑光修煉了三千多年的心境,也根本無法抵擋。
她張開了雙臂,緊緊抱住了張燁。
她口中一遍遍地重複着。
“對不起……對不起……”
若是她能看銘記之碑一眼,若是她能看那高聳入雲,屹立在聖光帝國最中心的銘記之碑,哪怕一眼!
他都不會被銘刻哪怕多一次!
二十八次銘刻……他死了二十七次……
他答應過她會回來的,他從來沒有騙過她……
淚水落入溫泉之中,這一刻,溫泉都不再翻滾。
張燁的瞳孔在顫抖着,他的手也在顫抖着,感受着懷裏的溫軟,他緩緩伸出手,最後落在了她的背上,輕輕拍着,安撫着。
“那些夜,是我嗎?”他問道。
“嗯……”笑光點着頭,將他抱緊。
“第一個燁,也是嗎?”他接着問道。
“嗯……”
這一刻,哪怕她希望自己死的時候不會給他帶來更多痛苦,但是她真的無法再隱瞞他了。
兩人相擁了很久,她哭了很久,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放開他。
“女皇陛下,”終於,張燁的聲音傳來,帶着笑意:“別哭了,女皇是不會哭的。”
笑光聞言,連忙擦去自己的淚水,卻依舊沒有放開他。
“我不會再讓你死了……”她說道,顫抖的聲音中,滿是倔強與決心。
張燁微微一笑,隨即感慨道:“我都沒想到我前世做了那麼多,我也總算知道爲啥你能那麼寵我了。”
笑光有多寵他,所有人都知道,張燁又怎能不知道。
只是他總是覺得,笑光這樣的人物,應該是不會用“寵”來對待他的,他覺得應該是因爲他是英雄的緣故,所以笑光才縱容他。
如今,他也終於明白了。
那就是寵,就硬寵!
因此這一刻的張燁,並沒有因爲前世的死亡而感到悲痛,也根本不會去責怪笑光爲什麼不多看銘記之碑一眼,讓他多死了那麼多次。
他只感到幸福,開心。
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愛他的人。
“女皇陛下,溫泉涼了。”他說道。
“可能是魔陣年久失修壞了吧……”笑光將臉蛋埋在他的胸膛裏,甕聲甕氣地說道:“按摩……”
張燁失笑地點點頭,隨後輕輕牽起笑光的手,朝屋內走去。
不知不覺,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進了。
這次,已經不只是“朋友”了。
換上浴衣,笑光趴在牀上,享受着張燁的按摩,還是不是發出輕輕的鼻音。
這一刻她彷彿回到了三千多年前,她還是個小公主的時候。
幸福感將她包裹,她真想就這樣一直下去。
但她知道不能,幸福感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安。
因爲原本她並不打算將張燁的前世身份告知他,因爲這樣,兩人就可以維持在“朋友”的關係。
然後她死的時候,張燁也只會因爲失去一個“朋友”而感到傷心。
但如今,她沒有忍住,坦白了,那麼兩人的關係再進一步,等到她離去之後張燁又會怎麼樣?
她不敢想象。
而且還有很多事情,她不敢坦白,比如暗魔教,比如她的計劃。
雖說當初的夜也是暗魔教徒,但和她現在的所作所爲,根本就是不同性質。
她害怕張燁知道真相,可是又不想要對他隱瞞。
她就這樣在糾結中,進入了夢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