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柏林瞪着鱷魚般的兇惡眼神,上前一步。

    “周站長有經驗工作認真,這一點我承認,可還是不能解釋你們這麼多繭是從哪兒來的呀。”

    “我妹妹家是養蠶大戶,今年夏蠶的產量也沒有這麼多,如果你們不能說明來源,我報警抓你們!”

    “哈哈哈,你好笨啊。”週一品對着他一通嘲笑。

    “你竟敢罵我笨?”

    劉柏林揮起拳頭想揍人,但一想到自己頭上還包着白紗,就又縮了回去。

    他悄悄地給他的助理陳小山使了一個眼色,陳小山就向倉庫內部閃了進去。

    週一品卻沒有留意到他的小動作,轉身對着鄉親們侃侃而談:

    “我爸養蠶經驗豐富,技術嫺熟,這兩年雖然不在崗位上,但他一直沒有忘記研究蠶繭,提高蠶種的孵化率和存活率。”

    “在我爸的精心指導下,我勤勞肯幹,我家蠶繭的孵化率高達99.9%,存活率高達98%以上,所以結出這麼多繭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天哪,99.9%?98%?這麼高?”蠶農們驚愕地叫起來。

    “我家最好的時候孵化率也只有70%,後來還熱死了一大半。”

    “周站長,我要學技術,快教教我吧。”

    “周站長,我也要學技術。”

    “周站長……”

    一時間,周城貴被衆星拱月,成了明星站長。

    劉柏林被撇在一旁,無人問津。

    瞧着這混亂的場面,他頭疼得要命,扯破了嗓子喊:

    “肅靜,肅靜!”

    “你們到底賣不賣繭了?”

    週一品見父親被包圍了,完全無法招架,又是欣喜又是着急。

    無奈只能爬上桌子,對着鄉親們喊話:

    “各位父老鄉親,我爸已經把技術都傳授給我了,改天我會在大會堂,專門開課講授養蠶技術。”

    “還有,我爸他腿不好,別擠着他。”

    這言語一出,鄉親們又轉而向週一品擠過來。

    “喲,周家大閨女,到時候你可別忘記通知我哦。”

    “還有我。”

    “還有我。”

    “忘不了,忘不了,到時候我會張貼告示。”

    過了半晌,鬧哄哄的場面才最終控制住了。

    週一品跳下桌子,重新站到磅秤跟前。

    “劉站長,稱好了沒有?”

    劉柏林憤恨地瞪着她,報出重量和品質等級。

    “一共358斤,下品,七級。”

    “劉柏林,你手瘸眼瞎!”

    週一品聽到劉柏林信口開河,故意壓價,頓時跳起來。

    “我們在家稱過了有365斤,而且我家的繭顏色潔白,個頭勻稱,再怎麼着也不可能是下品。”

    下品七級的價格是1.57,按照父親的估計,至少應該是次品1級,價格是1.89,差價總額算下來竟然有116塊錢。

    116元,可不是小數字啊。

    劉柏林揉了揉手腕,一副他是站長他說了算的牛逼模樣。

    他從框裏挑起一些問題繭,說一個丟一個。

    “雙宮繭。”

    “黃斑繭。”

    “柴印繭。”

    “穿頭繭。”

    “畸形繭。”

    “僵病繭。”

    “還有很多繭被壓扁了,都是廢繭。”

    “至於重量,除了正常誤差,鮮繭會自然風乾,你稱的時候到我稱的時候,隔了一夜,重量當然會減輕。”

    劉柏林到底也算個專業人士,說起來頭頭是道,挑起毛病來也真是不遺餘力。

    幸好,週一品比他更專業。

    要戰勝劉柏林,自然要用專業知識。

    就在劉柏林說“來人,擡進去,開票”一錘定音的時候,週一品大喝一聲:慢着!

    她上前死死抓着標準筐,不讓工人搬走,並推開劉柏林一步。

    “剛纔你稱的時候衣服靠在筐上了,所以不標準,我要求重新稱。”

    一推開劉柏林,磅秤的標尺果然翹了上去。

    “看吧看吧,不準吧。”

    也不等劉柏林動手稱,她就親自撥動秤砣,“劉站長,你來看,這一筐195斤。”

    等紅星哥換了另一框上秤,“這一筐173斤2兩,兩筐加起來368斤2兩,去掉兩隻筐的重量4斤,一共是364斤2兩。”

    “劉站長,我們是今天早上稱的,再怎麼風乾,8兩纔是正常的誤差,而不是整整7斤。”

    劉柏林臉都青了,但在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發作。

    “呃,呃,剛纔是操作失誤,好,記364斤2兩,下品七級。”

    “劉站長,你又錯了。”

    週一品絕對不會允許他繼續一手遮天下去。

    劉柏林見她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子,這是要當場打他的臉?

    這還得了?!

    他暴躁地跳起來,“週一品,你再鬧,後邊的人要等到猴年馬月?”

    此刻,太陽漸漸升高,排隊的人確實有些不耐煩了。

    “周家閨女,你倒是快一點啊。”

    週一品知道大家的心情,轉身高聲說道:

    “各位大叔大嬸,咱們起早落夜、辛辛苦苦養的蠶,好不容易有收成了,不就希望獲得一個公道合理的價格嗎?”

    她的話彷彿有魔力,後邊的人立刻就安靜下來,側耳傾聽。

    “國家早在1970年就公佈了《桑蠶鮮繭評繭標準草案》,於1973年正式全面執行。”

    “按照規定,採用幹繭量分級的標準,來評定我們的鮮繭價格。”

    “就是取50剋剝掉外衣的鮮光繭作爲樣品,用儀器評定等級,按級定價。”

    “這纔是公道合理的做法。”

    她指着倉庫側門內的另一間倉庫,“各位大叔大嬸,你們看,裏面就是測評室,除了有專業的評級儀器,還有中專畢業的評繭員。

    “劉站長,你用手估目測來定價,難不成評繭員是拿着工資到繭站來嗑瓜子的嗎?”

    羣衆們的情緒果然被充分調動起來了,一時間外邊的蠶農紛紛涌進來,收購處人聲鼎沸。

    “廢除人工評定!”

    “支持儀器評定!”

    正當週一品以爲自己佔了輿論上風之際,劉柏林這塊老薑哈哈大笑起來。

    他指着週一品身後的周城貴,“對,你說得都對,可是週一品,你問問你的親爸爸,他當站長的時候是怎麼做的。”

    週一品心裏大叫一聲不好,父親也曾經是土皇帝。

    這次恐怕要被劉柏林將一軍了。

    週一品扭頭朝父親望去,只見父親臉上還算鎮定。

    或許是智勇雙全的女兒給他的鼓勵,此刻的他比起昨天已經振奮了許多。

    周城貴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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