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不曾想起過這書院,如今來到書院門口,記憶倒是如同潮水一般涌來。
原主從七歲蒙童開始,便在這裏讀書了,至十六歲,在這裏待了九年有餘,這會兒來到這書院,他也免不了感慨一二。
只是可惜,如今他已經不是韞匵書院的學生,便是連進去書院,都需要門房前去通報,得到書院之人的允許纔行。
“這不是顧長留嗎?”
“聽說他先前被打斷了手,怎麼這會兒又來書院了?”
“你們的消息早就過時了,他的手早就治好了,我上次還在街上看見他。”
“難道他是打算重新入學?”
站在門口等待的途中,有幾個讀書人看見了他,不由得嘀咕了起來。
“問一下不就行了。”
其中一個穿着藍色長衫的讀書人走了過來,朝顧長留拱拱手,“見過顧兄,顧兄今日怎麼過來了?難道是改變主意,打算來重新進學了?”
顧長留看着面前這個人,他叫趙文遠,以前跟原主關係還不錯,甚至在他斷手的前半年,他還經常來家勸說他去讀書,不過原主惱羞成怒之下,並沒有理他,反而對他惡語相向。
“原來是趙兄,在下只是來給張夫子送請帖的。”顧長留如實答道。
“不知顧兄家裏有何喜事?”趙文遠又問道。
“在下過幾日娶親。”
“顧兄要娶親了?這是大好事啊。”
趙文遠說着又笑:“愚弟先前在私塾,跟顧兄也算是交好,怎地,顧兄成親這樣的大事,也不給我發張請帖?”
“趙兄若是想去,自然是歡迎。”顧長留淡淡答道。
“到時候愚弟一定過去。”
趙文遠臉上帶着如沐春風的笑,朝顧長留拱拱手,而後離去。
“趙兄,你看看這顧長留,半點功名沒有,還這麼清高。”
“就是,趙兄,你如今已是童生,何必對這顧長留這麼客氣!”
“好歹也是我們曾經的同窗,當然要以禮相待了。”
“趙兄就是大度,乃我輩表率。”
趙文遠幾人轉身離開後,有閒言碎語傳入顧長留的耳膜。
顧長留苦笑一聲,難怪原主不願意來鎮上,更有意避開私塾了,也是了,曾經的趙文遠,不過是巴結討好他的一個跟班,可如今,人家好歹也是個童生,而他什麼都不是。
就在他想着這些的時候,張夫子遠遠的叫了他一聲,顧長留一愣,連忙走了過去,“夫子怎地親自過來了?”
“難得你主動來書院找我,我當然要親自過來迎接你了。”張夫子親切的看着他,半點架子也無,“走,跟我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這私塾中,張夫子同他介紹着私塾裏的一切,又由衷的邀請道:“長留,來書院進學吧,你一個人在家苦讀,哪裏比得上來書院一起讀書,來得有效?”
“你不必擔心旁人閒言碎語,有老夫在,他們不敢說什麼。”張夫子又說道。
顧長留看着面前這個長者,他目光十分殷切,處處爲他考慮,但他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
“如今學生無半點功名在身,哪好意思再來私塾?待我明年院試過後,再看吧。”
“也好。”張夫子無奈點頭。
來到張夫子的小院,張夫子着僕人送來茶水,這才問道:“你今天來找我,所爲何事?”
“特意過來給您送喜帖。”
顧長留說着,掏出喜帖,雙手奉上,“學生本月十八娶妻,希望夫子您過來觀禮。”
“來,我一定來。”
張夫子接過喜帖,翻開看了兩眼,“我早就從王家小子那裏,知道你們的事,你們能終成眷屬,這是件好事。”
“謝夫子祝福。”顧長留起身,同他行禮。
這一禮,他是真心的,他早就從王如意那裏得知,王如意當初能特意請他來作詩,一是因爲他早先已經請了不少的人,已是走投無路,其次,則是因爲張夫子的大力推薦。
若不是有他推薦,王如意找不上自己,自己生活依舊窘迫不說,更不可能得到王懷瑾的讚賞,得到他贈予的那些珍貴書籍。
在這位長者眼中,他那兩年考不上秀才,只是時運不濟,在他心中,他龍章鳳姿,定能有一番前程。
包括這次同他說話,他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對他的欣賞,甚至還談起了他給王如意寫的那兩首詩詞,誇讚他學問好。
又說,他若是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儘可以來找他。
老實說,上輩子他很少被人這般認可,如今有這樣一位長者,認可他、欣賞他,讓他有些感動。
只是先前張夫子對原主太好,以至於原主遭遇了挫折後,反而是羞愧於見他,跟他漸漸疏遠了。
卻沒想到,這位長者依舊一如既往的惦記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