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破舊的院門,葉素文挎着小臉,十分沮喪。
“別難過啦,咱們也算是幫了別人的忙,做了好事不是嗎?”
葉素歡揉揉他的頭,“等明天姐姐多洗兩件衣裳,賺了錢,給你買糖葫蘆可好?”
“咳咳咳~”
屋裏發出了一陣咳嗽聲,緊接着,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回來了,今天收穫如何?”
“娘,今天我們運氣不好,並沒有撿到什麼東西。”葉素歡答了句。
“傻丫頭,我早就說了,不可能人人都能撿到東西的,你一聽說去年掃街的劉嬸撿到了一根金簪,今年就非得要去,結果什麼都沒撿到吧,還捱了一身凍。”婦人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其實我們撿到了,只是失主也尋來了,他還說要給我們錢呢,不過姐姐沒要。”葉素文快言快語的說道。
婦人沉默了片刻,笑道:“你姐姐做的對。”
“好了,都快點進被窩休息吧,彆着涼了。”婦人催促孩子們上牀睡覺,不時又發出幾聲咳嗽。
破舊的屋子並不隔音,顧長留兩人站在門口,能聽到婦人劇烈的咳嗽聲,兩姐弟說話的聲音,也是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膜。
“相公。”寧小蟬拉着顧長留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可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長留揉揉她的腦袋,拉着她往前走。
大街上越來越空蕩了,儘管今天並沒有宵禁,但百姓們還是習慣了早早入睡,沒人在街上閒逛。
“儘管世道艱難,但每個人都在努力用心的活着啊。”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城內的小河旁,站在石橋上,他看着水中的月影,說了一句。
“是啊。”寧小蟬點點頭。
顧長留轉頭,“我也想要好好的活着,活得精彩,不必再爲了一畝三分地而跟別人爭執,不必再爲了幾兩碎銀,終日奔波。”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是你眼前的這般模樣,我變得詭譎莫測,人人皆說我是惡賊,該殺該死,你還會相信我嗎?”
“相公,你怎麼突然說起這些?”
寧小蟬擡頭,月光下,她的小臉也是月色般的蒼白,帶着一些害怕跟驚懼。
“我就是胡亂說說。”
顧長留擡頭看着天上的朗月,“因爲我一直很糾結,我知道我要出人頭地,我以後也要做官,但是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麼官,是爲國爲民,但卻千夫所指的好官,還是隨波逐流,左右逢源的庸官。”
寧小蟬笑,“相公你其實沒必要想這些,還是等你考上了進士再說吧,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心中或許就有答案了。”
“也是。”顧長留也笑了起來,“你別笑話我,我常常幻想着,我若是撿到五千兩銀子,我該怎麼花,是該買大宅子,還是該多買點良田,但其實,我壓根就沒撿過錢。”
“相公,其實我也經常會這樣想。”
“所以啊,這就是庸人自擾。”
顧長留說着,轉身道:“走吧,時候不早了,找個客棧,住店去。”
兩人就在街邊,找了一家小店住下,翌日起來,到縣城喫個早飯,顧長留又去了首飾鋪子。
之前是將自己二姐給忘了,如今既然想起來了,自然是要去見一見這位二姐,順便給她挑一份禮物。
“對了,小蟬,我好像也沒怎麼給你買禮物,你也挑兩個吧。”看到這琳琅滿目的各種首飾,顧長留同她說了句。
“不了,相公,我已經有很多首飾了,我們還是爲姐姐多挑選兩樣吧。”寧小蟬說道。
雖然她沒有見過顧長芳,但是僅僅從顧長留的話語中,她便已經想象出了一個柔韌的女子來,她想,這位素未謀面的姐姐,肯定是位跟她相似的女子。
只是自己的運氣好,得到了一個這麼好的相公,可是姐姐卻是命苦,只嫁得了一個老頭。
她想要對姐姐再好一些,再多點補償。
至於昨天宋長明說的話,她沒有再提起,她相信相公不是那樣的人,他只是忘了。
“相公,你看這個鐲子怎麼樣?還有這根簪子,我覺得都挺不錯的。”寧小蟬幫忙挑選了兩樣。
“那就都買吧。”顧長留隨口說道:“再去布莊,給我姐姐挑兩布匹。”
“嗯,若是早知道的話,我這次就提前給姐姐做套衣裳帶來了。”寧小蟬也說道。
“沒事,下次還有機會。”
賣好了東西,顧長留便帶着寧小蟬往宋氏藥行的方向走。
顧長芳頗懂一些藥理,以前的她,經常會在藥行這裏幫忙的。
只是不知道爲何,靠近藥行後,顧長留的心中卻有些忐忑了,想要再往前一步,卻怎麼也邁不出去。
他知道這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原主遺留在他身體裏的情感,讓他近鄉情怯,沒有勇氣。
“相公,是那間鋪子嗎?”寧小蟬伸手,指着那個掛着宋氏牌匾的藥鋪。
“沒錯。”顧長留點點頭,捏緊了寧小蟬的手,又往前了幾步,直走到鋪子門口才停下。
藥行內外,人來人往,一個穿着駝色衣裳,盤着髮髻的婦人,在鋪子裏來來往往,她大聲招呼着夥計過稱,又走過去檢查人家的藥材,最後走到櫃檯前,給人算賬付錢。
忙活了好一會兒,她纔得到空閒,當她一擡頭,看到門口站着的那兩人時,時間彷彿在她面前停滯了,她連心臟都忘記了跳動,她幾乎以後自己看錯了。
他們都說,她弟弟考上了秀才,以後可是前途無量,哪裏還會再來看她這個嫁給了老頭的糟糠姐姐。
她自幼又是個倔強的性子,一生從不求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弟弟,若是她覺得自己給他丟臉了,那她大不了就當沒這個弟弟了。
只是,午夜夢迴,想到這些事,她仍舊是忍不住淚流滿臉。
一個沒有孃家做依仗的女人,在夫家,又哪能過上什麼好日子?
哪怕她性子並不柔弱,哪怕她並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女人,可是她仍舊是覺得自己如同浮萍一般,偶爾是跟夫君吵架了,想要找個去處,都沒有。
當然,更多的還是思念。
思念自己的兄長,思念自己的弟弟,思念以前父親還在時,那段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
見到顧長留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已然是沿着臉龐,滴滴滑落在地。
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直到洶涌的眼淚,模糊了眼眶,教她再也看不清人了,她這才擡手,抹了一把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