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顧長留突然聽到有女子在喊他,他伸出手去,“小蟬,小蟬……”
等他睜開眼來的時候,發現眼前是一張明豔非凡的臉,他立馬將手放下了,“殷小姐,你怎麼來了?”
再看他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被人包紮好了。
“我還以爲你會大棍子打我出去呢。”殷如蘭在他牀邊坐下,說了句。
“怎麼會,而且我知道你幫了我的忙。”顧長留答道。
“我哪有幫你的忙,我們是敵人,不是嗎?”
殷如蘭說着,從旁拿起一碗湯藥,喂到他嘴邊,“喝吧。”
“我自己來。”顧長留示意她放下,這才從牀上坐起,拿起藥碗,一口飲盡了。
“你不怕苦嗎?”殷如蘭問。
“良藥苦口利於病,何苦之有。”顧長留放下藥碗,說道。
“昨天宮裏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過了,原來你早有對策,虧我還覺得你真的這麼容易變節了。”殷如蘭說了句。
“呵~變節。”顧長留笑,“我從來不認爲我有什麼高尚的節操,只是我不傻,我若是信你們的話,我現在還能活嗎?”
“我會盡力救你出去的。”殷如蘭說道。
“不,你不會!”
顧長留篤定的說道:“你只會讓人將我的屍首丟去亂葬崗,然後說一句活該,因爲我這種貪生怕死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再多看一眼。”
“你……”
“你不必否認,殷小姐,你幫了我,沒讓他們用酷刑折磨我,還提前來給我報信,我領你的情,有朝一日我會報答你的。”
顧長留說着頓了頓,“現在我想要休息了,你可以出去嗎?這裏是我家,你怎麼進來的?”
“他們能進得,我自然也能進得。”
殷如蘭說道:“難道你認爲憑你府裏這個幾個,沒有半點忠心的人,就能攔得住我?”
“忠心這個東西,對我來說是個稀罕物,能得到是我的幸運,得不到也無妨。”顧長留說着,又多問了句,“於兄跟張兄還好嗎?”
“我不清楚,不過想必會比你慘。”殷如蘭站起身來,擡步往外走去,“你以爲天牢裏那些人都是吃閒飯的?誰進去了,不得脫一層皮?”
“我明白。”顧長留點頭,“謝謝你幫我照看他們。”
殷如蘭輕哼一聲,腳步頓了頓,“你不把當仇寇,我就謝天謝地了。”
說完,這才撩起簾子離去。
顧長留才牀上躺了兩天,才恢復了精神,天牢真不是好去的,之前趙維榮抽打他的鞭子上,佈滿了細碎的倒刺,光是這身皮外傷,就沒那麼容易好。
於文彥跟張蘊之更不用說了,直到他從宮裏出來,兩人才被放掉。
尤其是張蘊之,並沒有按照顧長留說的那般願意招供,反而死不招供,怕別人逼着他簽字畫押,更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讓自己無法畫押。
十指連心,可想而知,當時他有多痛。
“沒事的,顧兄。”張蘊之搖搖頭,嘴脣蒼白沒有血色,“我已經聽僕人說了,我們都沒事了是嗎?”
“嗯。”顧長留點點頭。
“僕人說,當時你可厲害了,幾個大學士給你出題,你連思考都不用,張嘴便答,兄長,你的才名,定然能傳揚天下。”張蘊之用力的說話,看起來還是有些興奮。
顧長留見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想着自己的名聲,不由得苦笑,“傻孩子,你還想着兄長的名聲呢,名聲有什麼用,沒有咱們的命重要。”
更沒有手中的權勢重要。
“當然重要了,幸虧我沒有認罪,若是我認罪了,那世人豈不是認爲,我張蘊之是靠作弊才能考上進士的?也會懷疑兄長你的品行。”張蘊之緩緩說道。
“嗯,多虧了你。”顧長留鄭重地點頭,又說道:“你好好養傷吧,我去看看於兄。”
“你還是把我跟於兄安排到一處吧,這樣我看到他也受了傷,便不會覺得自己身上疼了。”張蘊之說道。
“張兄,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於文彥卻也是從門外過來了。
“於兄,你也還能走?”張蘊之見到他過來,眼睛睜大了一些。
“怎麼,看到我沒事,你好像很失望,早知道,我就不來看你了。”於文彥說道。
“不是,於兄,你跟我說說,你怎麼沒事啊?你是不是真的招供了?”張蘊之當即質問道。
“我是招供了。”於文彥點頭,張蘊之正要生氣,“不過我也不算招供。”
“怎麼?”
“我的罪狀是自己寫的,我用了藏頭的方法,看起來是招供了,但是將我每句的第一個字念出來,就會變成,臣冤枉。”
“啊?”
張蘊之登時一張臉垮了,“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方法?”
“因爲你笨啊。”於文彥說道:“平白無故挨這麼重的傷,多疼啊。”
“於兄,你還說風涼話,你也不教教我。”張蘊之哭喪着一張臉。
“哎,其實從顧兄那天說的那番話起,我就有預感,我知道肯定有人要陷害咱們,可我若是招供吧,我怕對顧兄不利,而且別人還會笑話我於文彥是個軟骨頭,可我若是不招供吧,以我這虛弱的體質,我肯定挨不過。
於是我就仔細琢磨,然後琢磨出了這個方法,爲此,我還想了好幾套不同的說辭,若是藏頭被他們看出來了,還有藏腰,還有斜藏,沒想到,我在念罪狀的時候,他們真的按照我念的抄錄了。”
張蘊之聞言微微一嘆,“你現在教我也沒用了。”
“萬一你還有下次呢?”於文彥說道。
“還有下次,我這小身板,也挨不過了。”
張蘊之說着,閉上了眼,見到兩位兄長都安然無恙,他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