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這是哪裏?”
顧長留猛然從牀上坐了起來,他彷彿做了一個讓自己很疲累的夢。
“這裏是郊外,我們在郊外找了個農莊,將你們安頓在這裏。”旁邊,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顧長留擡頭看去,這男人約莫四十幾歲,身材高大,一雙眼睛微微凹陷進去,顯得雋永深刻。
“你是?”
“我姓葉。”來人淡淡的說道。
“啊,你是葉寨主?”
顧長留恍然大悟,昨日傍晚大雨滂沱,葉寨主又一直坐在馬上,所以他沒能看清楚他的模樣,只覺得是一個身材魁梧、樣貌兇惡的大漢,卻沒想到,面前的男子,竟然是如此的威儀。
他不像是一個山賊,倒像是一個統領萬軍的良將。
“我夫人他們呢?”顧長留急忙問道:“他們還好嗎?”
“在旁邊安頓着,你不用擔心。”
葉寨主說了句,“本來想要送你進入城中,但是餘豐縣防守太嚴密了,我們怕惹出麻煩,就沒給你往城裏送。”
“不管如何,多謝你了。”顧長留說着,剛想要掀開被子下牀,腳上便是一陣踉蹌。
“你還是躺着吧,你受了太重的傷。”
葉寨主說了聲,顧長留往自己的身上看去,只見他的胸前,被白色紗布纏繞的緊緊實實,陣陣疼痛,從身上傳來。
而之前跟田家那些黑衣人搏鬥之際,他竟然是完全都沒有察覺。
“相公~相公~”
門外傳來了寧小蟬急促的聲音,葉寨主起身到一旁的桌邊坐着,寧小蟬推開門,踉踉蹌蹌的闖了進來。
她臉上滿是焦急,憂慮跟驚懼佈滿了雙眼,直到見到顧長留的那一刻,臉上纔有了片刻的安然。
“相公,我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朝他跑過去,撲進了他的懷裏。
“嘶~”顧長留低呼一聲,忍着痛,將她攬入懷中。
“相公,對不起,我弄疼你了。”
寧小蟬聽他聲音,從他懷裏擡起頭,看着他胸膛上的傷口,驚惶不安的小臉上,早已多了兩行淚花。
“我沒事。”顧長留伸手給她擦掉臉上的淚,另外一隻手,卻是握住了她的胳膊。
寧小蟬喫痛,掙扎了一下,顧長留纔想起昨日她的胳膊受了刀傷,連忙放開手道:“疼嗎?讓我看看。”
“我沒事。”寧小蟬搖頭,往後縮了下,不肯讓他查看自己的傷口。
“乖。”
顧長留說了一聲,她這才湊了過來,顧長留正欲拉下她的衣領查看,一旁的葉寨主忍不住的咳嗽了一聲,“咳咳。”
“葉某先出去了。”
他站起身來,大步離去。
寧小蟬有些尷尬,漲紅了臉,“你真是的,有外人在呢。”
“是我沒注意。”顧長留道歉,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衣領拉下去,查看她的胳膊上的傷勢。
在他看來,不過是將胳膊露出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這時下禮教甚嚴,是他沒考慮周到了。
她的胳膊上纏繞的白紗已經被鮮血浸透了,顧長留輕輕觸摸,寧小蟬便微微皺眉。
“等我們回到城裏,我讓賽華佗爲你好生醫治一番。”
顧長留眼中滿是心疼,“都是我不好,本來是帶你出去探親,結果卻讓你遇到了危險,早知道,我就讓你在城裏待着了。”
“還沒過去呢,也不知道這葉寨主,所求爲何。”顧長留嘆息一聲,說道。
“我覺得葉寨主是個好人。”寧小蟬聞言便說道:“至少他救了我們。”
“我知道,我會報答他們的。”顧長留點頭,“你安生的休息,別的事情交給我。”
“嗯。”寧小蟬點點頭,顧長留便說道:“你去門口,將葉寨主叫過來,我有事跟他說。”
“好。”寧小蟬依言過去,打開了門,將葉寨主叫了過來。ъiqugetv
“葉寨主,感謝你的救命之恩,長留沒齒難忘。”顧長留坐在牀上,同葉寨主躬身行禮。
“我先前都說了,只是恰逢其會罷了。”葉寨主淡淡的說道。
“不管如何,寨主你總歸是救了顧某的性命,顧某就該報答。”顧長留認真的說道,“寨主特意從獅子園出來,想必是有要事,若是有長留能幫上的地方,請務必開口。”
“前些日子,有一夥人冒充葉某的名聲,在嘉州府中搗亂,葉某一路追蹤其行蹤,好像是來了這條道,便特意帶人過來查探一番。”
葉寨主說道:“不知道顧大人的治下,可有山賊悍匪的消息?若有,還請告知,葉某人說不定還能幫你一個忙。”
“這個,顧某治下的餘豐縣,倒是從未聽過有山匪出入,以前倒是有些地痞流氓,不過被顧某給抓了,如今,顧某治下,最大的匪徒,便是那些士紳地主了吧。”顧長留面不改色的說道。
實際上,最大的匪徒,便就是他自己了吧,指不定葉寨主說的那夥人,有可能就是賴伯言他們。
前段時間,他派賴伯言他們去嘉州府城搗亂,難不成,那些人竟然誤以爲,他們就是獅子園的那夥馬匪?也就是面前的葉寨主等人?
“既然沒聽過,那便罷了。”葉寨主擺擺手。
顧長留沉默了片刻,又說道:“勞葉寨主恩惠,顧某此次去明遠縣探望好友,已經離開縣衙多時,顧某今晚便想要回去,不知可否?”
“明日吧。”葉寨主說着,怕他誤會,又補充了一句,“你傷重,休息一晚,也無妨。”
“好,那就多謝葉寨主了,葉寨主若是不嫌棄,明日可跟顧某一起回城,屆時,葉寨主便可以看看顧某治下的縣衙,是否真如顧某所說了。”
“我會去看的。”葉寨主說着,站起身來,“你好好休息吧,葉某就不打擾了。”
待葉寨主走後,又有人送來了兩碗簡單的肉粥,顧長留昏睡一天一夜,早已經是飢腸轆轆,便大口的將這肉粥喝了。
反正葉寨主若是想要害他,多得是法子,也用不着在粥裏下毒。
喝碗肉粥後,又有人過來給他換藥。
這人是葉寨主的人,他們這些馬匪,打打殺殺的,少不了磕着碰着,久病成醫,這種刀傷,自己也會治了。
當他揭開顧長留身上的紗布,幫他換藥時,一旁的寧小蟬看着他身上猙獰密佈的傷口,大眼又載滿了淚,險些痛哭出聲來。
她掏出帕子捂住嘴,不讓自己出聲,可看到他身上的刀傷,她只感覺有人彷彿拿了刀子,在她心上割一般,看着他換藥時,那痛苦的表情,她也巴不得自己能替他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