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瑾說,有關他的調令,他做不了主。
殷閣老早已經跟皇帝提了他,說他是個人才,當初既然是一個誤會,就應該讓他重新回到了京城。
殷閣老還說,他才華很好,便是給欽天監的人當潤筆,也比待在嶺南這不毛之地來的好。
一想到這個,皇上倒是想起了當年他寫一篇青詞來,當時,他將顧長留寫的青詞上表給天庭衆神後,那一段時間,彷彿是天神賜福一般,他做事格外的順利。
一想到這一點,萬慶皇帝覺得,顧長留在嶺南,的確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是該將他調到京城來,別的就不說了,就是幫他寫寫青詞,也是相當不錯的嘛。
“狗孃養的皇帝,難道我顧長留就只配給你寫青詞?”看到王如意給他送來的信,顧長留也有些惱火。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只是想要繼續留在嶺南而已,這些個狗官,就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不願意滿足他,着實可惱。
“好了,顧兄,你就別生氣了。”
王如意看着他這樣,不由得安撫了他一句,“你怎麼連皇帝都敢罵了?若是讓人聽見了,可是掉腦袋的事。”
“萬慶皇帝就是狗孃養的。”顧長留平靜下語氣,又說道:“這是我衙門的佐官周主簿說的,你要找誰算賬的話,先找他。”
“行行行,皇帝老兒是狗孃養的好了吧,可是回京城,不是一件好事嗎?”
王如意不由得問道:“其實我有些不解,這嶺南到底有什麼好?竟然能讓顧兄你樂不思蜀。”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顧長留看着王如意,“我這每年都能喫到新鮮荔枝,想做嶺南人又如何了?”
“這倒也是啊,我今年來你這吃了一回新鮮荔枝,還怪喜歡的。”
王如意聽顧長留說的這個極爲敷衍的理由,倒是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原先從湘江道到嶺南自然是千難萬險,但是現在,嶺南的悍匪都是顧長留的人了,道路他也修整了不少,再來嶺南,不過只是費點時間的事情罷了。
所以王如意也經常來。
“不管顧兄你願不願意離開,朝廷的調令,怕是馬上就要下來,顧兄你還是得早做準備纔是啊。”王如意又說道。
王如意說的對,氣歸氣,但該做的準備還是得做。
原本他是想要繼續留在嶺南的,但既然有些人不願意讓他留在嶺南,那他就回京城好了。
寫青詞是吧?
那他到時候就做個奸佞,好好的寫青詞唄。
只是希望到時候,那個巴不得想要將他調回去的殷閣老不會後悔。
顧長留知道殷閣老爲什麼要將他調回去,不爲別的,肯定是懷疑他了唄。
他們這種人,腦子也不是蓋的,一點點懷疑,就足矣讓他們行動了。
當初田家說殷世遠是顧長留害的,田家爲什麼要冤枉顧長留呢?那肯定是有緣由的,雖然這個緣由殷閣老他不知道,但是這足以證明顧長留不簡單。
後面田家失蹤,賬本也失蹤了,他仔細的想想,又覺得這件事情疑點重重。
田家到底是不是冤枉顧長留的,此事還未可知,無緣無故田家也用不着來冤枉他這樣一個小人物。
而且若是田家跟顧長留有冤仇,他直接滅了他也就是了,一個小小的縣令,死了也就死了,報一個暴斃,難道還會有人來追查不成?
只可惜,田家卻偏偏將這件事情報給了自己。
這說明了兩點,一是殷世遠的確是顧長留所殺。
其次,這個顧長留不簡單,他身上有很多謎團。
不管殷世遠究竟是爲何而死,憑什麼他的侄子死了,田家也沒了,他顧長留卻還能活得好好的?
基於這種種謎團,殷閣老才覺得,不能讓顧長留再繼續待在嶺南了,他得將他調回來了。
他究竟是老實,還是不老實,只要回到京城,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一看便知了。
說服了皇帝,阻止了王懷瑾將他繼續留在嶺南的舉動,殷世遠一紙詔令,將他調回了京城。
隨着王懷瑾的信件來了不久,有關顧長留的調令也下來了,他沒有職位,而是回京城先待命。
顧長留接到了調令,冷笑了一聲,好在,他早有後招。
他手裏還有他們受賄的證據呢,朝廷雖然貪官多,可是偏偏也是律法森嚴,貪腐乃是大罪,貪污個幾十兩,都能被砍頭了,更別說是成千上萬兩的白銀了。
有着這些賬本,他只要捨去一身剮,就不怕沒官當。
不過這些賬本,既然是後手,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當然不會拿出來,這些東西他得藏好了,用到關鍵的地方,至於官職,等回到了京城,看看王懷瑾對他的安排吧。
王懷瑾還說很欣賞自己,可這一次自己只是想要留在嶺南,他都沒能成功幫到自己,怎麼着,等去了京城,他總會給他安排個一官半職吧。
在嶺南後面這兩年,顧長留過得挺舒服了,等去到了京城,便是要坐一段時間的冷板凳,他倒是也不着急。
因爲調令已經下來了,衙門裏的差役也都知道了顧長留就要離開的消息,大家是既歡喜,又憂愁。
歡喜的是,這個活閻王總算是要走了,以後就沒人這麼管着他們了。
憂愁的是,萬一後面來的官員還不如他怎麼辦?萬一後面來的官員破壞現有的一切,還不給他發放俸祿那怎麼辦?
以前他們的俸祿一欠就是兩三年,可自從顧長留來了之後,不但俸祿準時發放,時不時還能有獎金。
他們不用再昧着良心向百姓們收受各種賄賂了,巧立名目收稅了,因爲他們所收的每一分錢,都是顧長留重新制定的規則,都是有據可循,有法可查的。
而且,整個縣城的確是變好了,現在他們餘豐縣從了遠近聞名的富庶縣城,只要跟親朋友好們一說,他們在餘豐縣當差,大家便紛紛吹捧他們有個好差事,每次聽到這些話,他們臉上也光。
只是現在,顧大人要離開了。
仔細想來,還是不捨的多。
當然,這個不捨,可不包括鄭潮生鄭縣丞。
自從顧長留來了後,他這個所謂的縣丞,就成了隱形人,就連周遠帆周主簿都凌駕於他之上了,甚至餘豐縣的人,都知道顧大人、周主簿,有誰知道他鄭縣丞?
他鄭縣丞,被迫病了整整三年。
三年啊,有誰知道他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也多虧了顧長留剛來餘豐縣的時候,還沒那麼兇殘,若是按照他現在的行事方針,他哪裏還能留得一條命哦!
得知顧長留要走,鄭潮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彷彿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他終於是將顧長留熬走了。
可他這口氣纔剛卸下,隻日盼夜盼,就盼着顧長留離開了,沒想到顧長留離開之前,倒是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知府大人下令,說他一病三年,三年不理縣衙事務,不配爲官,將他貶爲庶民了。
鄭潮生知道這個消息後,在屋裏嚎啕大哭,哭得如同一個兩百斤的傷心孩子。
他鄭潮生忍耐了三年,眼見就要多年媳婦熬成婆了,竟然讓他遭受此等打擊?
倒是鄭夫人,卻很是坦蕩,“不當縣丞了也好,當這個縣丞,差點連命都沒了,你以後啊,還是好好的做你的富家翁吧,反正有我爹在,怎麼也餓不死你。”
“夫人……”鄭潮生欲哭無淚,但他也不敢開口讓自己夫人再去孃家求情,讓岳父花錢再給他買這個官。
因爲他知道,爲了讓顧長留將他從監牢裏放出來,鄭夫人已經費了不少錢財跟心思了。
現在,鄭家也沒有餘錢,才供他去當官了。
而且,他們也不敢在讓他當官了。
所以,在顧長留還沒離開縣衙之前,鄭潮生卻是先一步從縣衙後院搬走了。
至於知府大人爲什麼會下令讓鄭潮生離開,這當然是因爲顧長留使了些錢財了。
雖然知府曾經跟顧長留有些矛盾,但是錢能通神,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顧長留既然能給他錢,不就是將鄭縣丞擼下來嘛,多大點事,將他擼下來,再換個人,他還能再收一筆錢呢,一舉兩得的事。
更何況,他將擼走,也是有理有據的,鄭縣丞這三年,的確是什麼都沒幹嘛,這可不是玩忽職守嘛,被貶官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