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的京官都要上朝,不過那些品階低的,沒資格進入大殿,只能在大殿外面的廣場裏站着,若是碰到下雨,皇帝心情好,還允許他們站到了兩側的走廊裏面來。
所以對於品階低的官員來說,上朝根本就是受罪,皇帝說了些什麼,朝中議論了些什麼,他們根本就聽不見,可他們還是必須在大殿外面接受皇帝的召見,儘管一般來說,皇帝都不會接見他們。
但作爲官員,每次只要上朝,他們就必須要在殿外等待。
幸好,本朝的皇帝不常上朝,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倒是免了不少事,至少不用早起了,也算是輕鬆了許多。
如果皇帝上朝的話,那些住的遠的官員,哪怕是天寒地凍,天沒亮,也就必須得起來了,到了冬天,皇城又冷,站在大殿外,吹着北風,還真不是那麼好受。
不過自打顧長留來到京城後,這麼長的時間裏,顧長留就上過一次朝。
馬上就要迎來第二次了,這一次,顧長留終於有資格站到大殿裏面來了,儘管,他是站在最後的那排,但是,能夠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裏,能有個屋頂擋擋風,倒是也不錯。
這次上朝,萬慶皇帝主要是跟羣臣議論韃靼的事情。
“這些年來,韃靼侵擾邊關,邊關百姓不得安寧,此次,更是直奔京城,我大月泱泱大國,竟無有軍隊可以抵擋,差點被韃靼打入京城,真是奇恥大辱!”萬慶皇帝發了怒,又看向羣臣,“此次,朕已經命人將曾亮捉拿回京,如今,三邊總督之位空懸,不知道諸位可有推薦人選?”
衆人皆是沉默不言。
“伏淵,你說呢?”
見到沒有人說話,萬慶皇帝直接點名兵部尚書伏淵。
伏淵站出來,往幾位閣老那邊看了一眼,然後說道:“回皇上的話,三邊總督,職位緊要,臣覺得,還是該從長計議,務必找出一個能人來守衛邊疆!”
“哼。”
萬慶皇帝聞言卻是輕哼一聲,這些場面話誰不會說,問題是,你倒是將這個能人給朕找出來啊!
“幾位閣老,可有推薦人選?”萬慶皇帝又看向言閣老等人。
“回皇上的話,老臣認爲兵部尚書說的對,此事事關重要,該從長計議!”首輔言閣老出來說道。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人家都打到家門前來了,還從長計議,你們一個個,是真的連臉都不要了,我大月朝泱泱大國,就這樣被一羣小土匪羞辱、踐踏,而你們一個個卻只知道從長計議!”
萬慶皇帝起身,甩袖離去。
宦官匆匆喊了退朝,也跟着離去。
朝廷的官員面面相覷,也跟着離開了。
等官員散得差不多了,本該回內閣的曲空明,找到了顧長留,“長留,今天早上的事情,你怎麼看?”
“三邊總督,多麼高的職位,往日裏這些閣老怕是得爲了這個位置打起來了,可今日,他們竟然都沉默不語?”
對於這一點,曲空明是百思不得其解。
“細說。”
曲空明說着,帶着顧長留來到了內閣,自己的班房裏。
“原因其實很簡單,別看咱們皇上愛求仙尋道,其實,他是一個很驕傲的人,這次韃靼直搗黃龍,這對於我們大月朝,是一種羞辱,對於朝廷,更是一種羞辱!
建奴勢大也就算了,如今,這些小韃靼竟然也敢如此,皇上如何不氣?
假若換上一個新人,您說,皇上他會不會要求這個新人發兵,收復河套,築造防禦工事?”
“這個……”曲空明沉思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唉,咱們這些做臣子的,想要揣摩皇上的心思,可真是太難了。”
說罷,他又擡頭看着顧長留,“長留,幸虧有你啊,不然,我還想着明日,在皇上面前推薦幾個人才呢。”
顧長留笑笑,“若真是有本事的人,您大可以推薦就是,等那人真的收復了河套,您也是大功一件。”
“呵呵!”
曲空明冷笑一聲,“就朝廷這樣的兵力,哪裏能收復得了河套?我若是真的推薦了人,怕是將我自己都得給搭進去了,你沒看到那兵部尚書,都裝傻充愣,不敢插手此事嗎?”
顧長留沉默着,臉上也露出一絲嘲弄的笑來,大月朝啊,徒有其名,滿目瘡痍,若是長此以往,這條巨龍,遲早得被這些惡狼咬死分食。
“對了,長留,你上次說的言閣老一事,可有想到好法子?”曲空明又問道。
“大人,眼下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嗎?”顧長留笑着說道。
“眼下?”曲空明有些不解。
“先前的三邊總督是言閣老的人,如今已經被朝廷緝拿,接下來,言閣老爲了在皇上面前挽回顏面,肯定會在皇上面前重新推薦一個人選。
屆時,他只要推薦了這個人選,他的末路就要到了。”
聽了顧長留的話,曲空明倒是有些遲疑,“言閣老會這麼傻?他明知道皇上想要收服河套,他還會往裏面跳?”
“他不傻,但是他要在皇上面前挽回顏面,他就必須這麼做,否則,一旦沒了皇上的恩寵,等待他的,又是什麼呢?”
顧長留說着又朝曲空明拱拱手,“當然,這些只是下官的猜測,不一定是真的,下官官職卑微,考慮不到這些大人們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不過下官給大人一個的建議就是等。
等待時機。”
“好。”曲空明點點頭,“你今天說的這些話,本官都沒聽太懂,不過‘等’這個字,本官還是明白的。
呵,在禮部坐了十多年的冷板凳,本官別的不會,最會的就是一個‘等’字。”
“難爲大人了。”
顧長留拱手說了句,不過在他看來,在這官場,最不缺的就是老陰比了,比起在內閣坐了十幾年冷板凳的徐閣老,他曲空明來,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