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寧小蟬就給他端來了熱湯。
以往顧長留回家,就算是再難,他對待家人總是溫和的,可是今日,他的臉色卻是格外的陰沉。
“沒事。”顧長留接過熱湯,喝了一口,“就是朝中的事情太繁雜了。”
朝中的事情,寧小蟬也不懂,她不知道怎麼安慰顧長留,便將自己兩個孩子拉了過來,“相公,我今天教兩個孩子寫字了,他們寫得可好了。”
“你教他們寫了什麼字?”顧長留見到兩個孩子,笑問道。
“快拿給爹爹看呀,不是說了,等爹回來,要拿給爹看的嗎?”寧小蟬說着,推搡了千帆一下,“千帆,你是哥哥,你先。”
聽了她的話,顧千帆才扭扭捏捏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爹,這是我寫的字。”
小孩兒的字,歪歪扭扭的,斷斷續續的,沒什麼章法,但是顧長留看着上面的字,卻是笑了,“不錯,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爹,我比他學得快,你瞧,我還會寫爹孃兩個字了。”
用紅綢扎着兩個丸子頭的輕舟擠了過來,將一張紙放到了顧長留的手中。
“你也很棒。”顧長留也誇了她一句。
顧輕舟卻是還不滿足,她叉着小腰,脆生生地問道,“爹,你說,誰寫得字更好看?”
“哥哥的字寫得更好。”顧長留仔細對比了一下,說道。
“我就說吧,雖然你學得快,但是我的字寫的更好。”顧千帆高興起來,他比妹妹少學了兩個字,但是他字寫得好呀。
“纔沒有,你的字明明就寫的沒我好。”顧輕舟卻是不服輸,她拉着顧長留的衣袖,偎依在他身邊,“爹,你再好好看看,我的字寫得可好了,孃親都誇了的。”
“都寫的不太好。”見他們吵鬧,顧長留卻是板起臉來,“還得再好好練。”
見到顧長留突然板起臉,顧輕舟便扁起了嘴,看向寧小蟬,“爹兇我們。”
她跟寧小蟬長得太像了,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眼珠子大大的,而且特別愛哭,就這麼嘴一噘,眼淚就下來了。
顧長留也不知道她是真哭還是假哭,只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就這點小事,你就哭?”
“嗚嗚嗚……明明我的字寫得比較好,爹偏心,還兇我,爹爹壞。”顧輕舟卻是覺得委屈極了。
寧小蟬只得一邊哄着女兒,一邊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輕舟乖,不哭了啊,你爹說你寫得不好,你再多練練就好了。”
“可我練的同時,哥哥也在練,我超不過他。”顧輕舟覺得很委屈。
“那就他出去玩的時候,你偷偷地練。”
似乎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顧輕舟止住了哭,她似乎是在想些什麼,片刻後才說道,“娘,你讓他聽見了。”
“羞羞臉,哭鼻子,我纔不會讓你超過我,我去練字了。”顧千帆說着,朝顧長留行了個禮,然後跑出去了。
“我學得比你快!”
顧輕舟衝他喊了一聲,然後從寧小蟬懷裏掙脫出來,也跑去學習了。
“這兩孩子,平常都這麼勤快嗎?”顧長留最近有些忙,陪伴孩子的時間倒是少了。
“他們也就是一時興起,等會寫着寫着就玩去了。”寧小蟬時時刻刻陪伴着孩子,對他們倒是很瞭解。
“也很優秀了,至少比我小時候要強。”顧長留說了句。
“我聽姐姐說,相公你小時候可勤奮了,村裏孩子出去玩,你從來都不出去的。”
“那是因爲我想要爲我爹孃爭口氣。”
顧長留說完,又看了寧小蟬一眼,“對了,小蟬,今天下雪了,你明日帶着孩子去郊外的別莊賞雪景吧?京城太憋悶了,你帶着孩子們出去散散心,也讓他們撒撒歡。”
“沒什麼事,只是以防萬一罷了。”顧長留知她聰慧,便朝她笑了下,“你知道的,我在京城得罪了很多官員,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
“可是相公,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寧小蟬咬了咬脣,“我可以讓李猛跟小玉帶着孩子出去,讓我陪着你好嗎?”
“不好,你在的話,我會擔心你。”
顧長留看着她,眼神不容置喙,“你聽話,出去後,不要聽信別人的一面之詞,除了葉叔的話,誰也不相信,也別亂跑,你在別莊過個冬,我就來接你了。”
“要這麼久?”
聽顧長留這麼說,寧小蟬都快要哭了,她不是傻子,若是沒什麼意外的話,顧長留不會讓他們離開的。
往常,那麼多的事,他都沒讓她離開過,這次,他突然讓他們離開,肯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她心中惴惴不安,可爲了不讓他煩心,她也沒再詢問,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說道:“相公,你放心吧,我會帶着孩子在別莊等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真的沒什麼事,就是最近京中會有些亂,你們離開,我能更放心。”
“我知。”
她說着,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的時候,斂下滿心憂慮。
跟寧小蟬說好後,他當夜就讓他們收拾行李,自己卻也沒有閒着,他直接通過密道,來到了如意樓。
如意樓裏,袁神婆已經在了,見到顧長留進來,她擡頭看了他一眼,“都按你吩咐的做了,你只要靜待時機就可,何必再叫我過來,你找我來一次,就會多留下一絲痕跡,多一次暴露的風險。”
“我原先倒是想着靜待時機,只可惜,時不我待。”顧長留說道:“你能不能加大劑量?”
“不行,若是加大劑量的話,御醫可能會發現的,到時候我就沒命了。”袁神婆擡眼看了他一眼。
“京中的消息你應該知道了,這些人一直在彈劾我,皇上也隱隱有着推我出來平息怒氣的心思,我問過欽天監的監正了,那天,他跟皇上去泰山祈福,求到的籤文也是下下籤。”
顧長留頓了頓,又道:“這就算了,我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總能拖延一段時間,可偏偏,我在建州有個妹妹,她不知如何來到了京城,還被他們抓了。
今日裏,還只是皇上找我過去,可明日裏消息必定會傳到朝堂,到時候若是大家一起彈劾我,污我賣國,我必死無疑。”
“若是讓人查出來,我也必死無疑。”
袁神婆卻是不爲所動,她解釋道,“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就是想要再加大劑量,那些養顏霜,早已經送給各妃嬪了,不過,你若是讓皇帝多臨幸幾個妃子,或許他能早點死。”
“那你看,他大概還能挺多久?”
“按照這個速度,最多半月,之前他去泰山祈福的時候,靜心寡慾了半月,不然,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對於謀害皇帝,袁神婆也算是有經驗了,如今再說起這事,她倒顯得格外平靜,“若是他這段時間不禁慾的話,能死得更快。”
“行,希望能再拖幾天吧。”
“你放心,就是你進了大牢,也沒那麼容易死的。”袁神婆看了他一眼,說道。
“我不能進大牢,我進了大牢,到時候改換天子還跟我有什麼關係?這次,我要做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