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向嶽獨峯，大家非常清楚，所謂眼疾，不過是一種託詞，只是爲了照顧嶽獨峯的面子，給出的比較含蓄的說法。
用不了多久，東興市就會重新討論老城區一把手的人選。至於嶽獨峯，或者調離、或者免職，就要看最後的商討結果。
散會後，張東峯站在外面的臺階上，和下面的幾位縣級領導交流了一些時間，剛回到辦公室，外面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威嚴地說道：“請進！”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秦懷書夾着公文包走了進來，面色凝重地說道：“東峯，我過來看看你。”
張東峯微笑着起身把他讓到會客沙發上，倒了茶水，問道：“怎麼，老秦，有心事？”
秦懷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輕聲說道：“剛纔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是多米諾骨牌倒掉的第二塊，一把手現在很被動，估計撐不了多久。”
張東峯看了看秦懷書，漫不經心地說道：“情況沒有那麼嚴重吧？”
“怎麼會沒有呢？”秦懷書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悄聲說道：“下週三，省領導就要過來了，他會把這裏的情況向省裏彙報。”
張東峯點上一根菸，若有所思地說道：“袁烈把材料都準備好了？”
秦懷書輕輕地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道：“是的，他也很緊張，這次是孤注一擲。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的勝算應該蠻大。”
張東峯皺着眉頭吸了一口煙，淡淡地說道：“老秦，你有什麼想法？”
秦懷書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東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在這件事情上，你要考慮好，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張東峯臉上露出戲謔的表情：“你是來勸降的？”
秦懷書連連擺了擺手，拿起茶杯喝了了口茶水，掩飾了尷尬，接着說道：“那倒不是，你別誤會。”
張東峯笑道：“不是就好。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對於袁烈這個人，我很有看法。”
秦懷書愣了一下，苦笑道：“不過，袁烈倒是很器重你，如果他擔任了東興市的一把手，會向上級領導建議，由你來擔任副手。”
張東峯輕聲調侃：“他倒是大方，捨得送這麼大的厚禮？”
秦懷書笑着解釋：“東峯，其實，袁烈爲人還是不錯，很講義氣。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跟他幹。”
張東峯擺了擺手：“封官許願，這是拉攏人心的不二法門，老把戲了。袁烈爲了當上一把手，應該開出了好多張空白支票，你也有份吧？”
秦懷書面色一窘，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含糊其辭：“我是不在乎的，對於現在的工作，我還是滿意的。”
張東峯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揹着手在辦公室裏走了幾步，開口說道：“老秦，柳宜去省城跑資金，過段時間可能還要到京城。”
“你這邊盯緊一些，越是人心浮躁的時候，越要沉住氣，把工作安排妥當，不要出現大的疏漏。”
秦懷書放下茶杯，有些失望地站了起來，點了點頭說道：“東峯，放心吧，我曉得輕重。”
“老秦，有空常過來坐坐。”張東峯微笑着把他送到辦公室外，目送着他下了樓。回到辦公室，張東峯嘆了一口氣，陷入沉思中。
東興市現在出現的亂象，其實是必然的。
追究其根源，是省級大佬爭鬥的餘波，各方都在利用各種機會，打擊對手，擴大自身的影響力。
東興市主要的幾位領導的位置變化，代表着各方利益的交換與妥協，只有這幾個省級大佬拿到了滿意的籌碼，東興才能重新從混亂走向穩定。
在此之前，震盪不會停止，很多領導幹部會變得無所適從，因爲一旦站錯了隊伍，很可能就意味着仕途的提前終結，起碼，要經歷幾年的低潮期。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張東峯苦笑着搖了搖頭，心裏暗自感慨着，秦懷書的視野還是太小了一些，只是被眼前的亂象所迷惑，沒有看清幕後的實質。
爲此，張東峯認爲袁烈不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要知道，袁烈背後的大佬在省城的影響力都是相對有限。
雖然表面上看來，袁烈現在佔盡優勢，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到了分享勝利果實時，那些按兵不動的省級大佬，纔有可能會得到最大的利益。
就像省城的三把手，雖然躲在暗處，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東興市局勢的發展，但他也在藉助着袁烈背後大佬發起的衝擊，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從安遠志樂觀的表態來看，這個三把手早已胸有成竹，應該會成爲最後的贏家之一。
不到最後一刻，許多人都不會知道，到底誰纔是螳螂，誰又是黃雀？
頭緒太雜、思慮太多，張東峯下班後直接回賓館休息。
半個小時後，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楊心念嬌媚的聲音：“領導，您好！”
張東峯心中一動，已經猜出她的來意，便喊道：“進來。”
楊心念坐下後，張東峯直接引起話題：“崔天盛工作做的很不錯，辦事井井有條，一把手還是很欣賞他的。”
楊心念嘆了一口氣，低着頭看着一雙高跟鞋，有些煩惱地說道：“領導，您也看到了，最近東興市多事之秋，天盛是個老實人，只懂得爲領導服務，從不想着自己的前程，可我看了心急，萬一衛平調走了，他的前途就更加難料了。”
張東峯擺了擺手，笑道：“楊經理，不用擔心，只要認真把工作幹好，無論由誰來當一把手，都不會虧待他的。”
楊心念‘嗯’了一聲，伸手攏了攏秀髮，又看了看張東峯，試探着問道：“領導，老城區那邊，嶽領導出院後，還要選新的一把手吧？”
張東峯輕輕地點了點頭，坦誠地說道：“是有這個打算，不過要過段時間才能定。”
楊心念從包裏取出一份材料，雙手捧着遞過去，恭敬地說道：“領導，這是我們家天盛寫的一些東西，方便的話，還請領導進行指正。”
張東峯接過材料，低頭瞄了一眼，只見上面的標題就是《發展老城區的幾點建議》，他笑了笑，點了點頭，專注地翻了起來。
過了一些時間，張東峯把材料放下，擡頭看了看楊心念，開口說道：“不錯，崔天盛還是很有想法的，材料先放在這裏，等忙過這段時間，我會和他們幾位領導進行商議，徵求他們的意見。”
楊心念面露喜色，連忙站起來，笑道：“那真是太感謝了，領導，那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張東峯笑着起身把她送到門口：“楊經理，有時間，讓崔天盛過來坐坐，我們一起進行探討。”
楊心念當然答應下來，喜滋滋地回到樓上。
第二天，張東峯接到李元朗打來的電話，約他一起喫飯。
張東峯雖然對這個人印象不佳，但出於禮貌，他還是爽快地答應下來。
張東峯認爲李元朗是做說客，代表袁烈來拉攏自己。
在要緊關頭，自己的態度，很可能會影響到事態的發展，袁烈自然不會掉以輕心，而是想方設法伸過橄欖枝。
張東峯準時走進豪華包廂，發現裏面只有李元朗一人，他穿着一身褐色休閒裝，正悠閒地坐在沙發上喝茶。
張東峯疑惑地看着李元朗，笑道：“兩個人喝酒，人太少了吧。”
李元朗連忙起身，快步迎了過來，握住張東峯的手，笑道：“人少點好，多了就失去意義，就我們兩個人，可以聊得盡興。”
張東峯笑着點了點頭，脫下西服，掛在衣架上，挽起袖口，走到餐桌邊坐下，不動聲色地說道：“看你最近氣色不錯，好像有喜事？”
李元朗笑着擺了擺手，嘆息道：“沒有喜事，煩心事倒不少。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東興市，情況非常複雜！”
張東峯笑着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含蓄地說道：“只要袁烈再等等，也許就沒有那麼多煩心事。”
李元朗沒有立即迴應，而是叫來服務員，點了菜，拿出一包煙放在餐桌上，抱着雙肩，輕聲說道：“就算他肯等，上面都不會同意。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實我們這裏也不例外。”
張東峯故作不解地問道：“何出此言？”
李元朗進行解釋：“一點感慨罷了。能夠坐到我們這個位置上，自然都是棋手，有下棋的資格。”
“可在上面看來，我們又是棋子。每走一步，都要體現領導的意圖，不然，棋盤就亂套了。”
張東峯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說道：“現在不是已經亂了嗎？”
李元朗輕輕地搖了搖頭：“還沒有亂，一切都在按照預定的方向發展，只是節奏快了一些，難免會讓人生出焦慮之感。”
張東峯點了一根菸，皺着眉頭吸了一口，吐着菸圈，直言不諱地說道：“自從到了東興市，我就一直感到很被動。這裏的幹部心不齊，做事也就縛手縛腳，內耗太大，很讓人頭疼。”
李元朗接下來說的一番話，讓張東峯喫驚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