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軲轆話翻來覆去的說,不只是林浩他倆受不了,連審訊的警察也都是疲憊異常。
一個人進來把那個大嗓門的警察替換走了,這人進屋也沒坐下,走過來扔給林浩一根菸,又幫他點着。點菸的時候他才認出了這人,上次審訊他是後進屋的。
這人穿着便裝,相貌普通,三十出頭的年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看着滿臉病容。
“警官,我想喝杯水!”此時,什麼不喝陌生人給的水這種規矩他也沒法執行了,因爲實在是太渴了。
這人也沒說話,很快給他端過來一杯水,“咕咚咕咚”林浩一口氣就喝完了,擡起頭又說:“警官,麻煩您再給我倒一杯,渴死了!”
這人又端過來一杯水遞給了他,這纔回到了座位。
李志新壓低了聲音說:“老梁,你怎麼又來了!”
梁鵬伸手撫了兩下亂蓬蓬的頭髮,輕咳了兩聲後低聲說:“在家呆不住,吃了點藥,沒事!”
“檢查結果出來了?”
梁鵬搖了搖頭,“小趙幫我去取了,應該快回來了,沒事兒,放心吧!”
李志新看了看手錶,剛要說話,“哐當”審訊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警察滿臉是汗的站在了門口。
“趙兒,回來了?”梁鵬笑着問。
小趙沒想到梁鵬會在審訊室,話到嘴邊不敢說了,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連忙搖頭。
李志新臉色就是一沉,“怎麼了?慌里慌張的,說話!”
梁鵬眉頭緊緊皺起,不明白小趙這是怎麼了,明明是讓他幫忙去醫院取自己的檢測化驗報告單,怎麼這會兒這麼慌張?
小趙結結巴巴說:“李隊,局、局長找您!”
李志新覺出事情不對,見梁鵬要站起來,伸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接着審,我去看看局長有啥事兒!”
梁鵬見原來是局長找李隊,這才放下心來。
“趙建業,你幹什麼慌慌張張的?”站在走廊裏,李志新發了脾氣。
趙建業伸手扯住了他的胳膊,又拉着他往前走了幾步,隨後眼淚就下來了,哽咽道:“李隊,梁哥、梁哥的結果出來了,他是...是...”
李志新猛的渾身都緊張起來,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肩膀,“是什麼?說呀!”
“肺癌晚期,已經擴散了!”
李志新頓時僵住了,好半天一聲不響,許久,兩行熱淚滾落...
趙建業把報告單遞給李志新後就緩緩蹲在了地上,背靠着牆,眼淚嘩嘩往下流。
“怎麼辦?”李志新看完報告單以後腦袋就開始暈沉沉的,肺癌晚期,已經失去了治療的價值,告不告訴他?可怎麼告訴?
又想起梁鵬的家裏,他的父母都已老邁,拿着低保沒有退休工資;女兒今年才五歲,老婆在大紅門批發市場做營業員,收入也不高,老梁就是他們家裏的頂樑柱,他走了以後,他們這個家可怎麼辦?
怎麼辦?此時他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轉念又想起這個案子,進行到現在,這個案子等於又陷入了僵局。雖然這兩個小子提供不出來買那把貝斯的證明,但也不可能因此就進行逮捕,畢竟還沒有找到這兩個人殺人的證據。另外老局長也打了招呼,上面的壓力也很大。
擡起手看了看手錶,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對蹲在地上的趙建業說:“你先去陳局辦公室,把報告單給陳局,我一會就過去!”
說完,他把那張報告單塞給了趙建業,然後大步朝審訊室走去。
他不敢再看他,往前走兩步對林浩說:“林浩,你可以回去了,但暫時還不能離開燕京,要隨時等候我們的傳喚!”
林浩覺得這個李隊長神色有些異樣,還以爲是因爲秦若雲那邊的關係在發力,讓這個李隊不舒服了,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快就放人。
他咧嘴笑了笑,“警官,我覺得你們就不用派人監視了,浪費這個精力幹啥?您放心,我倆保證隨叫隨到!”
李志新一聲不響看着他。
林浩也在眯着眼睛看他,剛纔自己說太熱了,後來那位梁警官就把那盞大燈調暗了,所以這時他看的很清楚。
奇怪,今天這位李隊長凌厲的眼神裏,竟然透着悲傷,這是怎麼了?就好像自己馬上要上斷頭臺一樣...
呸!好不吉利!他在心裏罵了一句自己。
林浩出了審訊室就看見了嘴脣乾裂的武小洲,兩個人走出分局以後,趕快跑到附近便利店買了兩瓶礦泉水,坐在路燈下喝了個痛快。
武小洲罵了一句:“那大燈能他媽把人烤死!”
林浩拿出手機,開機,然後就給秦若雲打了過去。
“浩子,出來了?”她連忙問。
“嗯,出來了!”
“好好,好!”秦若雲很開心,“你倆打車過來,我在金泰國際中心68層,上來以後給我打電話,我出去接你倆!”
......
秦若雲這邊剛放下電話,樓下前臺的一個小姑娘引領着三個人走進了辦公室。
走在前面這人正是沈五爺,他穿着一套白色絲綢對襟唐裝,千層底黑色布鞋,渾身上下一塵不染;他身材消瘦個子不高,面白無鬚,滿頭的白髮讓人不好分辨他的實際年齡。
他身後跟着西裝革履滿臉謙卑微笑的魏源,魏源身後的光頭面目有些猙獰,右眼角到右嘴角那道疤看着就讓人心裏一寒,秦若雲認識他,這人叫石頭,跟着沈五爺形影不離。
石頭手裏拎着一個古香古色的小木匣,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秦若雲站起身,微笑着打了個招呼:“五叔好!”
沈五爺一隻手裏把玩着兩個包漿渾厚的文玩核桃,他爽朗的笑了起來,“小云,你這個大明星可是好久不見,你雪姐都說見你一面不容易!”
秦元思離開辦公桌走了過來,此時他走得很平穩,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一條腿有問題。
魏源和石頭兩個人對着秦元思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齊聲喊道:“秦爺!”這兩個人不叫秦總,而是很江湖的喊了聲爺。
這句秦爺聽得秦若雲的眉頭就是微微一皺,雖然她理解爲什麼小叔這種學識和家庭出身,還和這些社會人走的這麼近,但心裏還是難免不太舒服。
衆人在茶室落座,石頭把手裏的小木匣放在了茶桌上,然後就一聲不響的坐遠了,並沒有再上前。
“四哥,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到的大紅袍,拿來你嚐嚐!”沈五爺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小木匣。
“扯淡!”秦元思擺了一下手,“九龍窠巖壁上的那幾棵茶樹,最好的年份產量也不過就幾百克,我家老爺子每年分到幾十克都像寶貝似的,怎麼可能淪落到民間?這不過是一些黑心的商家整個好包裝糊弄人而已,你還真信?老五,你可是打眼了!”
沈五爺哈哈一笑也不辯解,他知道秦元思說的沒錯,真亦假來假亦真,他買的也就是個包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