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很涼,就像他現在的心情,狂笑只是發泄,笑過之後一片悽然,不知道這件事情什麼時候是個頭,夏雨萌什麼時候能回來。
“鈴——”手機響了。
總不能在雨裏接電話,諾基亞打架雖然能當板磚用,但防水可不行。
三步兩步跑進了宿舍樓,站在樓口趕快拿出了手機,這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是雪城的。
他沒有再猶豫,把溼漉漉的手在褲子上擦了兩下,按下了接聽鍵。
“喂,你好!”
“你好,林浩嗎?”
電話那邊男人的聲音很好聽,普通話標準,低沉而充滿磁性。這聲音林浩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周曉鵬。”
林浩聽到這個名字手就是一抖,終於打電話來了!眼前不由浮現出周曉鵬那張氣質儒雅,帶着一副金絲眼鏡白淨消瘦的臉。
“你好,周大哥!”
“方便嗎?”
“方便,方便!”
開什麼玩笑,什麼時候都方便!林浩就盼着他的電話呢,現在他唯一指望的就是周曉鵬了!其他人誰都打聽不到夏淵和周東兵的消息,乾着急沒有辦法。
好幾次林浩都想給秦若雲打電話要周曉鵬的電話號碼,但想了又想還是忍住了,他知道人家那個身份自己不適合打過去。
“方便的話,你來九站公園,衚衕裏有家青雲觀,我在觀裏等你!”周曉鵬說完就掛了電話。
林浩有些愣神,一般朋友或者客戶見面,不是飯店就是茶館。如果是女士的話,有時會選咖啡館,他還真是第一次與人約在道觀中。
這個周曉鵬還真是個妙人!
林浩回宿舍取了一把雨傘,出校門等了好半天才打着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七拐八拐,找了好半天才在一個衚衕深處找到這家青雲觀。
白牆灰瓦,木門斑駁,“青雲觀”三個字的木匾更是難以辨認。
林浩打着傘,站在道觀前有些愣神。
都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誰會想到這麼一座古老的道觀,竟然會在這滿是煙火氣的民居衚衕裏。
“吱呀——”
木門打開了,一個十二三歲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拱手爲禮,“無量天尊,善人可是姓林?”
小道童的聲音甚是清脆,林浩不太懂道士的禮節,卻也有樣學樣拱了拱手,微笑回道:“正是!”
“善人請!”小道士伸出手往裏請他,林浩邁過高高的門檻,隨後揚起雨傘幫他遮擋風雨,小道童咧嘴一笑,牙齒雪白。
道觀幽靜,空無一人,雨水將青磚地面沖洗得乾乾淨淨。
繞過靈官殿、老律堂、邱祖殿,向右一拐,來到一趟山房前。林浩也是暗暗驚訝,此道觀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那些殿宇斑駁老舊規模很小,卻也是有模有樣。
小道童蹬上木質臺階,帶着他來到雨檐下,上前兩步推開一扇木門,“善人請。”
林浩朝裏看去,可能是因爲雨天的緣故,室內燈光昏暗,周曉鵬盤膝坐在正對面的一鋪火炕上,他的樣子沒多少變化,只是眼鏡後的那雙眼睛看着更加深邃了。
“周大哥。”林浩先與周曉鵬打了個招呼,隨後朝老道拱手作揖:“道長好!”
周曉鵬沒有下地,朝林浩微笑點頭,“進屋吧,外面涼!”
林浩將雨傘支放在雨廊下,見原木地板擦得乾淨,門口擺放着一雙皮鞋和一雙黑色布鞋,於是也脫去了腳上的旅遊鞋,穿着白色的棉線運動襪走進屋內。
“林浩,這位是劉福生道長。”說完又介紹林浩,“這位是我的一個小老弟,林浩!”
周曉鵬介紹得簡單,林浩再次拱手爲禮,“道長好!”
劉福生也朝林浩拱了拱手,那雙小眼睛卻是上上下下打量起他來。
周曉鵬微笑道:“福生道長,我這小兄弟可有仙緣?”
劉福生哈哈一笑就下了地,林浩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好站着不動。
胖老道深深看了林浩兩眼,眼中一絲驚訝稍縱即逝,“此子看不透!”說完他又朝周曉鵬拱手作揖,“周小友,人挪活樹挪死,遊於物之外,無所往而不樂!”
說完他轉身就往出走,那小道士蹲在地上幫他穿上了布鞋,他也沒再說話,關上門飄然而去。
林浩愣眉愣眼,看向周曉鵬問:“周大哥,這老道說什麼呢?”
周曉鵬哈哈一笑,“癡肥老道學着和尚打機鋒,故作高深而已!來,上炕。”
林浩盤膝坐在剛纔老道的位置,茶水尚溫,他動手倒茶,也沒有着急詢問。
“一夜之間,滿街都是老弟的歌曲,成績斐然!”周曉鵬笑吟吟道。
林浩呵呵一笑,大多數人總會覺得明星的走紅是一夜之間,可那些背後的辛苦卻無人得知。自己無數個夜晚挑燈寫譜編詞、每天樂隊排練到深夜、錄音棚的沒日沒夜、全國巡演累得腰痠腿疼、巴北鎮地震九死一生...這些誰能看見?
兩個人閒聊幾句,氣氛輕鬆愜意。
良久,周曉鵬輕聲一嘆,“此事雖無結論,但已明朗!”
“哦?”林浩見他終於說到了正題,精神爲之一振。
周曉鵬並沒有提任何人的名字,可見他的謹慎。
“現在還停留在調查階段,但你我能想象得到的罪名基本屬實。”
林浩心裏一驚,周曉鵬既然這麼說,那就說明這些罪名已經坐實,他與夏雨萌交往三年,可從來沒見她花錢大手大腳,怎麼會這樣?
“會...死刑嗎?”
周曉鵬紋絲未動,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外面雨水嘀嗒,室內燈光昏暗,就如此刻林浩的心情一般。
“周大哥,此事與雨萌無關,爲什麼...”
周曉鵬伸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隱瞞境外存款,你知道有多少?誰敢回來?”
林浩黯然。
周曉鵬卻不再往下說了,屋裏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林浩就覺自己鼻孔呼出來的熱氣都有些燙人,他低下了頭,一瞬間,淚水溼潤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