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殷家可謂是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飯前運動。

    殷老爺子氣昏了頭,硬是撐着不怎麼硬朗的身體把殷晏從走廊這一頭追到走廊那一頭,從樓上追到樓下,又從樓下追到樓上。

    殷晏的哀嚎聲幾乎衝破別墅的天花板。

    原本林疇和傭人們只是在邊上焦急地看着,眼見殷老爺子當真抄起一根高爾夫球杆朝殷晏背上掄去,頓時嚇得跟着他們一起跑。

    哪怕攔不住殷老爺子也要在中間擋一擋纔行。

    殷老爺子脾氣爆、出手沒個輕重,以前不是沒幹過把殷晏揍得三天下不了牀的事。

    等殷晏生氣了,十天半個月都不給他打一通電話,他又開始後悔。

    唉……

    豪門是非多,真是折騰死他們這些打工人了。

    於是整個殷家都鬧得雞飛狗跳,怒罵聲、哀嚎聲、勸阻聲交織成一片,吵得唯一坐在沙發上旁觀的宋長斯耳朵陣陣發麻。

    宋長斯似乎也是第一次瞧見這種大陣仗,那張漂亮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掩飾不住的茫然。

    最後,還是殷晏靈機一動,飛快地竄到宋長斯身後,才免於繼續被殷老爺子“追殺”。

    殷老爺子滿臉漲紅,險些連氣都喘不上來了,他被同樣氣喘吁吁地林疇攙扶着,指着躲在宋長斯身後的殷晏,火冒三丈地罵道:“你躲在人家後面像什麼話?給我過來!”

    “我不!”殷晏大聲回道。

    其實殷晏也累得夠嗆,身上的汗水黏着有些溼潤的衣服,讓他渾身難受,恨不得立即把衣服脫光衝進浴室洗個澡。

    和他狼狽的模樣比起來,他身前的宋長斯就像一朵高貴矜持的高嶺之花一樣,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衣服也穿得規規整整。

    由於他們離得近,宋長斯身上那陣若有似無的淡香直往殷晏鼻子裏鑽,夾雜着一絲極淡的信息素抑制劑的氣味。

    殷晏瞭然——

    難怪他一直嗅不到宋長斯信息素的味道,原來宋長斯用了信息素抑制劑。

    身爲在生理性別上比較佔優勢的alpha,不管是殷晏還是他的狐朋狗友們都不喜歡用抑制劑。

    原因無他,實在是抑制劑的氣味太難聞了,若是不用掩蓋其氣味的噴霧遮掩一下的話,那氣味比醫院裏的消毒水味還要衝鼻。

    殷晏也不喜歡抑制劑的氣味,印象中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嗅到抑制劑的氣味了。

    而這時,不知道是突然嗅到的原因還是宋長斯用了香水的原因,他竟然感覺抑制劑的氣味也沒有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殷晏摸了摸鼻子,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身前的宋長斯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並不動聲色地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殷晏:“……”

    好了。

    這下他這些什麼都不想說了。

    他發現宋長斯這個人比他哥口中描述的還要小家子氣、還要記仇。

    不就是他不久前拒絕了宋長斯還把宋長斯說了一頓嗎?值得宋長斯一直惦記着嗎?

    而且他又不是沒有理由的拒絕,他的理由非常充分,一方面是他不喜歡年紀大的omega,一方面是他不喜歡男o。

    他都把這兩點跟宋長斯說得一清二楚,宋長斯還氣什麼氣?

    殷晏又無語又鬱悶。

    背對着殷晏的宋長斯沒有瞧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然,此時此刻的宋長斯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宋長斯走到殷老爺子跟前,輕聲細語地安撫了殷老爺子一會兒,他讓殷老爺子一起坐到沙發上,隨即麻煩林疇從書房拿來那個變了形的盒子。

    看見盒子的慘狀,殷老爺子又是一頓氣,連着瞪了殷晏好幾眼。

    殷晏:“……”

    可憐無助又不敢動。

    宋長斯打開盒子,拿出裏面的畫卷展開後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

    沒多久,他便裹上畫卷放回盒子裏,對殷老爺子笑了笑:“有點破損,但沒有太大的問題,我有個朋友是做這行的,如果殷老先生不介意的話,我把這幅畫拿給我朋友修補一下再送過來?”

    聞言,殷老爺子臉上的火氣總算消散了大半,他嘆口氣說:“只能這樣了,又要麻煩你了。”

    宋長斯笑道:“不麻煩。”

    “都是那個兔崽子惹的禍,要把我活活氣死才罷休……”殷老爺子說到氣頭上,又狠狠瞪了殷晏一眼。

    殷晏可憐兮兮地縮着肩膀,只想當場化作一陣風飄散而去。

    有了宋長斯在中間調節,這場鬧劇終於落下帷幕,傭人們這纔敢過來把他們請進餐廳。

    晚餐早就準備好了,甚至因爲殷晏和殷老爺子鬧了這麼一場,都放得有些涼了。

    餐桌上,殷老爺子沒怎麼搭理殷晏,轉頭熱絡地和宋長斯聊起天來。

    別看宋長斯私底下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應付起殷老爺子來居然遊刃有餘,無論殷老爺子拋出什麼話題都能接住,還時不時地把殷老爺子哄得哈哈大笑。

    殷晏一邊埋着頭刨飯一邊吊着眼睛暗戳戳地偷看宋長斯。

    以前他和宋長斯的見面次數不多,也很少這麼長時間地看着宋長斯,他只覺得自己始終看不透宋長斯這個人。

    現在他們接觸的次數驟然增多,可他依然覺得自己看不透宋長斯。

    比如這一刻,明明宋長斯笑得挺開心的,他卻感覺宋長斯並不是那麼想笑,明明宋長斯在不停地開口,他卻感覺宋長斯並不是那麼想說話。

    就像他哥說的,宋長斯好像總是在逼自己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實際上他可以不用那麼做。

    他家老頭子不是一定要人陪着說話,大家坐在一塊兒安安靜靜地喫頓飯也能讓老頭子開心上好一陣子。

    嗐~

    真是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人。

    殷晏一邊想着一邊往嘴裏塞了塊紅燒肉。

    他正咀嚼着紅燒肉,結果冷不丁聽見坐在另一邊的宋長斯開口道:“對了,殷老先生,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殷老爺子樂呵呵地問:“什麼事?”

    宋長斯面色平靜,他越過中間的殷老爺子看了眼殷晏,接着說:“我來時在外面碰到殷晏,他跟我說了很多話,我想了想認爲他說得沒錯。”

    正咀嚼着紅燒肉的殷晏:“……”

    不是……

    他好端端喫着飯呢,怎麼話題又扯到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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