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習慣吧。”陸冰雲說。
費山球一臉無語地搖搖頭，一瘸一拐大步走去。
“士兵！你怎麼搞的？怎麼能讓一個老人到城牆上來，出事了怎麼辦？！”遠遠的，他朝距離老人最近的一個士兵喊道。
那士兵聞言，快步過來，“見過費鎮守使。”
“這怎麼回事？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費山球也懶得糾正名稱上的錯誤，當下質問。
士兵憋紅了臉，磕磕巴巴地說：“這，這我奶奶。”
“你奶奶？”費山球先是一愣，接着露出兇樣，將聲音放低，“那也不能到城牆上來！不說冰滑，多少海妖獸虎視眈眈，出事了怎麼辦？”
說罷，他又問：“老人家這是在幹嘛？”
“他說這裏離太陽近，離天公老爺也近一些，所以來這裏拜。”士兵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老爺？”
“嗯。”
“神仙？”
“是的。”士兵點頭。
“胡鬧！什麼神仙？簡直是封建迷信！”費山球氣呼呼地過去，到近前又收起板着的臉，跟變臉一樣朝老人露出笑容，將老人攙扶起來。
“老人家，您不要信那些，什麼神仙啊，都是假的，求什麼都沒有用的。”費山球說着，又強調了一句，“您相信我，還是快回去吧。”
這話一出，嚇得剛纔的士兵連忙擺手，一臉慌張。
旁邊老人的孫女，攙扶着老人，也是一副古怪的臉色看他。
“這麼看我幹嘛？有什麼問題嗎？”
“大人，”老人的孫女說，“奶奶剛剛祈禱天公老爺，讓您長命百歲。”
“……啊？”費山球一愣。
此時老人對孫女張了張口，似乎在詢問費山球說了什麼，孫女憋着笑說了幾句，雖然費山球聽不懂鮀城語言，但他可以肯定，這小美女沒實話實說，這點從老人興高采烈的模樣就看得出。
隨後，在費山球的目送下，老人的孫女攙扶着老人回去。
看着老人的背影，費山球突然問：“剛剛那是你妹妹？”
“回大人，是的。”
“你還有兄弟嗎？”
“有的，有個大哥。”士兵的聲音有些變了。
費山球沒有注意到這點，看着平靜到可怕的大海，自言自語道：“還有個哥哥就好，三個娃好，三個好……”
士兵無言。
“你去告訴你那大哥，把家裏東西收拾好，萬一這裏打不過，老人再不想離開家鄉，他拖也得拖走，別白送了命。也給其他人傳達下，做好撤離準備。”費山球說。
“這……”士兵遲疑。
費山球問：“有什麼問題嗎？”
“嗯，有的，大人。”
“什麼問題，我幫你解決！”費山球說，“兄弟不合還是什麼？”
“不是，是，”士兵說，“他在昨天的死亡名單裏。”
“……”費山球頓了頓，低着頭看冰面，“抱歉。”
士兵搖搖頭，“我們鮀城人，不怕死！我們的根就在這，守護我們的根，死了還是鮀城人！”
“好樣的。”費山球低沉地說，拍了拍他的肩膀。
後者笑了笑。
費山球低着頭，向來路走去，步履沉重又緩慢，走沒幾步，腳步停住，轉過身看着老人遺留在地上的一個奇特的物件，中間還有一個神明像。
“大人，這叫神龕，”士兵說，“是的，我們朝這裏拜。”
“有效嗎？”他略帶遲疑地說。
士兵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等他又問第二遍，才硬着頭皮回答：“要是別人問起，我會說有效。但大人問起，這……我也不知道，應該有用吧。”
“好！我只聽到了有用！”費山球目光堅定，折返回來，到那神龕前，對這尊他說不出名的神明石像跪下，學着老人的動作，雙手合十。
“是不是直接說出願望就行？”
“呃……對。”周圍的士兵都看了過來，陸冰雲與後來趕回來的幾人，也跟着湊近過來，想看看他在幹嘛。
“好！”費山球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朗聲說道：“天公老爺啊！我費山球年輕有爲，天賦卓絕，一輩子只做好事不做壞事，去到哪裏都有價值……”
一段自誇，兩分鐘不重複，隨後他略一停頓，又道：“而您面前這裏，您也看到了，這就是一羣普通的賤民，沒半點實力，屁用沒有……”
“大人！”士兵瞳孔一縮，顫抖着聲喊道，顯然沒想到自己敬仰的大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其他士兵的反應也不例外。
陸冰雲幾個對視一眼，均皺起眉頭。
此時再動搖軍心，那簡直就是自毀營帳，只會加快敗亡。
“賤民上了天也不能幫您什麼，下地府也佔地面，沒什麼用，不如我有用！所以，”費山球望着東方，太陽昇起的地方，繼續說：
“嘿！老爺！您要是想借這海獸潮來帶走什麼去當僕人的話，那就把我帶走！留下這一城的人！要是做不到，別怪我費山球看不起你！”
轟！
高大蔚藍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發出如同雷鳴的聲響。
那些士兵渾身一顫，呆呆看着費山球，陸冰雲幾人也用不一樣的目光看着他。
就在幾人以爲費山球已經求完時，又聽費山球開口了。
“還有啊！我還有一個請求！”費山球說着，突然顫抖起來，“謝寧那個王八蛋！收到我的消息了竟然還不來救！什麼死不死的，他這禍害憑什麼死啊？！他配嗎！配個幾把！”
此話一出，陸冰雲等人渾身一顫。
“這個傢伙……”齊小雅嘴一癟，兩眼淚流，抽泣着說，“幹嘛要提這個……”
陸冰雲緊緊抿着嘴，嘴脣微顫，仰着腦袋。
蘇秦面色蒼白，蹲在地上輕聲哭泣，任由曙光貓女怎麼安慰沒有效果。
而在角落處，秦天宇盤膝而坐面無表情，雙拳攥緊。
費山球仰着頭，不再對着神龕，而是朝着天空，沙啞着聲音喊道：“老爺！如果謝寧還活着，如果您能讓他還活着，幫我實現我最後一個願望吧。告訴他，謝寧！我詛咒你一輩子吃麪沒有調料包！”
轟隆！
一聲更大的海潮拍打而來。
與此同時，一陣鳴鐘聲響起，這是獸潮再次來襲的訊號，這一次的聲音，比前幾次都響亮。
衆人面色一正。
費山球也站了起來，抹掉臉上的涕淚，一把扯掉礙事的繃帶，目光堅定地看着大海：
“格老子滴！讓我看看到底靈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