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如今五十米的體積,即便在黑暗中,也仍給人一種體型上的壓迫感。
“挺桀驁不馴的大傢伙,”幻象說,“希望這隻能帶給我驚喜。”
謝寧聞言重重點頭說道:“一定會的。”
下一秒,畫面一變,變成了在一座島嶼上。
四面被海水包圍,一隻只搬山蟹、攻城蟹聚集在沙灘上充當着守衛。
而在島嶼上,無數的人類和妖獸,將島中央團團圍住,口中發出的都是‘嘎嘎’聲響,顯然是鳥哈憑藉自己對語言的理解,給這些人和妖獸創造出來的言語。
謝寧聽懂了,這些話都是加油的意思,等他再看向包圍中的二者,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與之相反,幻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只見在包圍中的二者,一個正是體型龐大,把自己幻想成始祖魔翼的鳥哈,它還給自己加碼,把百米體積增加到了二百米。
而它的對手,不是別的,正是‘謝寧’,還只有一米的高度,跟個侏儒一樣。
在他的矚目下,鳥哈發出得意的‘嘎嘎’聲,將場上的侏儒版謝寧當球,一陣狂抽狂打,時而踢到半空,時而抽到坑中,每一次命中,周圍的人和妖獸都會默契地發出激動的叫喊聲。
“這傢伙……”
“看來,你對這隻所謂的夥伴,並不怎麼好啊。”幻象說,“有如此桀驁不馴,妄圖踩在主人頭上的御妖,你可真是可憐。”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呢?”謝寧無奈地聳聳肩。.七
“誰知道呢?”幻象坐在一塊石墩上,託着下巴看着遠處的打戲道,“但如果是我,我會殺了這隻御妖,重新契約一隻。這種在幾隻御妖中最弱,又最叛逆的御妖,除了丟人以外,還有噬主的風險。”
謝寧說:“魔翼一族的基因,註定它們不會安心地聽命於別人的指揮。”
“正是如此,所以這一族對人類的價值最低。”幻象看着謝寧說,“如果沒有其他御妖用實力壓制它,我想,它一旦突破,很快就會成爲你的主人。被一隻鳥踩在腳底下,當球一樣踢,真是有趣……”
“原來如此,”謝寧點頭說,“原來那些御妖師就是這麼和御妖自相殘殺的。”
“什麼?”
“我說,我有點理解那些御妖師和御妖自相殘殺的原因了。”
“看來你也起了殺心。”幻象笑道。
“不,”謝寧搖頭道,“我只是有些理解他們的原因而已。”
“不就是虐待御妖,又憤怒於御妖想虐待他們嗎?”
“不是。”
“那是什麼?”
“是你。”謝寧說。
“我?”幻象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我不過是給他們看看夢而已,從頭到尾沒有左右御妖的思想,如何就是我的過錯了?”
“人與御妖自有他們的相處方式……算了,我換個比喻。”
謝寧說到這,看了看鳥哈,說道:“把人和御妖的身份拋開,而是想象成家人。有關係和睦、其樂融融的家庭,也有矛盾頻繁、家暴、出軌甚至精神控制的家庭,這二者都是少數,真正佔了大多數的,是那些不好不壞的家庭。”
“既然有裂縫,就證明他們不完美。”
“世人皆有裂縫!每個家庭亦然。”謝寧沉聲說,“他們要面臨生存的壓力,面臨與家人相處的矛盾,他們也並不是經驗老到的社會人,更不會把各種套路搬到家裏……”
“他們在磨合中前進,也許變得更好,也許會分崩,但無論如何,這是他們自己的命運。可偏偏有如你這般的存在,讓他們去凝視裂縫那頭的深淵,而不是想着如何去修復這道裂縫。”
“這就是我的錯?”幻象問。
“是!”謝寧斬釘截鐵地說,接着話鋒一轉,嘆了口氣,“不過你只是一道考驗,誰又能怪你什麼呢?只能怪該死的命運選中了他們和我,把多少個心中有裂縫的‘家庭’送到了你這裏。”
“那你又來怪我?”幻象眨了眨眼睛。
“啊,不,我只是借這機會,抒發自己的吐槽能量。”謝寧笑道,“畢竟現實中,有太多打着國學、哲學、雞湯、情感的傢伙,創造各種三觀不正的東西,看似爲人好,實則扭曲了人的觀念,自以爲是救世主,其實都是些拿錢幹活的毀堤之蟻罷了。”
“是你說的‘人有裂縫’,怪不得他們。”幻象道。
“還是那句話,世人皆有裂縫!”謝寧說,“每個人有自己的路。而那些人錯就錯在舉着高高的旗幟,宣講着各種扭曲的‘道理’,玷污了國學,廉價了哲學,弄髒了雞湯。你是命定,他們是錢定。”
謝寧說完,見幻象不語,便接着道:“好像我們跑題了。”
“嗯。”
“還是說說接下來的流程吧。”謝寧看向幻象,“你打算對我說什麼?用什麼話來分裂我的這個‘家庭’?”
他這一刻,明白了第二關‘裂心’的意思所在。
幻象指了指遠處,被鳥哈打得慘叫的‘謝寧’說:“你也看到了。”
“嗯,我看到了。”
“你該殺了它,換一隻御妖!你似乎對御妖格外瞭解,培育起新的一隻並不是難事,甚至我可以送你一隻更好的御妖,要美人,要強大,要溫順……應有盡有。”
“很誘人的建議,但我拒絕。”
“何必呢?站在道德高地總有一天會受不了這隻御妖,你只要在每次靜下來時,想到這御妖無時無刻不想着把你弄死,把你踩在腳底,你的裂縫就會越來越大。”
“多謝提醒,不過我還是拒絕。”
“爲什麼呢?你換一隻新的御妖,只需要說一句‘它戰死了’,其他人類不會怪罪你,而新的溫順、美麗且強大的御妖,卻能夠讓你得到更多的鮮花掌聲,也能修復你的裂縫,那一刻,你會感激自己的選擇!”
“你錯了!”謝寧渾身氣勢爆發,一步跨過數米距離,緊盯着幻象的雙眼,一字一字沉聲說道:
“那一刻,我將萬劫不復!”
“呵!愚蠢的僞君子。”幻象毫不顧忌地嘲笑着,“被御妖踩在腳底下,還得忍着頭皮的痛,說‘就該這樣’,你賤不賤?”
“你又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謝寧說:“你以爲御妖是什麼?你以爲‘家庭’又是什麼?誰都需要成長,它此刻於我而言是個孩子,我相信終有一日,它會擋在我的面前,如小螳、白牙和玲瓏這般守護我。”
“現在,它是叛逆,也是最危險,最容易被人拋棄的時候,”謝寧嘴角微揚,說道:“正是我該保護它的時候。”
話音落下,視野再度變化,回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