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我一命吧,虛塵!”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啊啊啊啊——”

    求饒聲、慘嚎聲接連不斷地從那團漆黑性魂之上傳出,其甚至還想要逃脫犬神的掌控,自行逃逸離開。

    然而犬神已經今非昔比,拿捏一道本就受詭氣侵染、虛弱萬分的性魂更是不在話下。

    它血淋淋的左前爪迎着那道性魂猛然一爪,絲絲縷縷血氣就從它前爪上漫溢,將虛雲性魂控制住,死死按在爪下。

    “嗚——”

    盯着爪下劇烈掙扎,萬分恐慌的虛雲看了一眼,犬神低吼了一聲,垂頭下去,犬齒開合之間,便將那團漆黑性魂撕扯成一縷縷碎片,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喫下了肚子。

    犬神身上血光愈發濃郁,身形已經不止是蘇塵能夠看到,已然在現世呈現出了淺淺的輪廓。

    吞喫虛雲性魂,頗對它的食性,對它的復甦壯大更是事半功倍,讓它自身生出了某種隱晦的變化,同時,隨着犬神不斷吞喫虛雲的性魂,一股股生靈血氣也隨之流轉入蘇塵四肢百骸。

    僅僅吞喫虛雲一人,犬神反饋給蘇塵的生靈血氣,便足有三十縷之多。

    十縷生靈血氣,便足夠如今的蘇塵引氣燒身一次!

    虛雲的哀嚎聲漸漸衰弱,終至虛無。

    然而虛雲的滅亡,並未讓當下情形好上半分。

    豬臉詭依舊是豬臉詭,實力沒有絲毫損傷,它即便被屍龍鱗片覆蓋在下,依舊在嘗試着將蠟淚突破泥土,繞過屍龍鱗片的封鎖,與黑暗里名爲‘阿翠’那隻詭散發的猩紅光芒合匯。

    二者一旦合匯,就會成爲新的‘神’。

    真正的‘金剛亥母’從此將行於大地之上,在人間建立自己的佛國。

    ‘神’由詭化生而來,想想就讓人覺得驚悚荒謬。

    可這偏偏是擺在蘇塵眼前的事實。

    他甚至因此都懷疑,心佛寺裏那些護法神聖、諸佛陀菩薩,會不會最初也是由一隻只詭拼湊而成?

    開悟正試那一夜,他在萬佛殿裏看到的一切圖景,都暗合‘神是由羣詭拼湊而來’這個邏輯。

    真是個濁臭的世界……

    蠟淚終究突破了屍龍鱗片的封鎖,從墳起的土塊內汩汩涌出,聚化成一條條手臂,在半空中瘋狂舞動。

    有些手臂向着阿翠詭散發的紅光奔涌去,要化作燭臺,將那團紅光托起;

    有些手臂則勾動了更濃烈的詭氣,充塞這片乾坤,不斷朝向蘇塵漫淹,要將他侵蝕;

    燈像魔的光芒抵至蘇塵近前,第二道灰影已經燃燒得七七八八,馬上就要輪到白鵝師兄的性魂被燃燒。

    蘇塵此時就身處於夾縫之中,進有無窮詭氣,以及在詭氣裏漫遊的蠟淚手臂阻擋。

    退則有燈像魔光抵禦,一步退入那光芒中,自己如何暫且不論,但白鵝師兄是鐵定要交代在這裏。

    而且,因爲濃郁至極的詭氣不斷浸潤,蘇塵的影子變化更加劇烈。

    它隨時都可能人立而起,取代蘇塵,代替蘇塵‘活’在這個世上!

    “大師。”

    黑夜裏,又傳來招娣冷幽幽的聲音。

    在阿翠尖細如針的聲音響起之後不久,招娣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隨着‘她’聲音響起。

    ‘她’瘦削的身形也從黑暗裏緩緩走了出來。

    這副身軀脖頸上沒有頭顱。

    招娣雙手抱着自己的頭顱,她的頭顱就抵在她自己的胸口,一雙眼睛仍有神采,一眨不眨地看着燈像魔光前默然不語的蘇塵:“大師,你往這邊來。

    我還能控制它,我爲你留一條生路。”

    招娣的聲音裏,屬於人的情緒已經所剩不多。

    但最起碼蘇塵還能從中聽出一些。

    她與虛雲的情況相差不多。

    虛雲成爲了豬臉詭的‘幻覺’,而她則在機緣巧合之下,變成了阿翠詭的幻覺,在阿翠詭甦醒以前,她可以控制詭體。

    她說爲蘇塵留出一條生路,絕對是真話。

    沒有半分虛假。

    隨着她開口說話,那一團豔紅的光芒映照下的大地上,就浮現出一道道血紅的腳印,那些腳印不斷迂迴着,去向了另一個方向。

    腳印去向之地,就是一條生路。

    但是,這條生路很長。

    蘇塵或許能沿着腳印,走出這片詭氣籠罩之地,逃得生天,可是燈像魔必將把白鵝師兄的性魂都燃燒乾淨。

    那麼最後,將只餘他一人獨活。

    “大師,你還在等什麼?”

    “我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大師,我快要死了……”招娣手捧着她那顆頭顱,臉上流露痛苦的表情。

    詭氣侵襲性魂,痛苦不亞於肉身受千刀萬剮之刑。

    她不想以這種方式活下去,哪怕是能借此指揮一隻詭一段時間,可是爲了清河集裏唯一一個活人,招娣還是這麼做了。

    對方有恩於她,她該知恩圖報。

    “招娣。”

    蘇塵終於開口說話了,眼神裏有些不知所謂的期望:“如若按照方纔那個人所說,令豬臉詭與阿翠詭拼湊爲一。

    金剛亥母降臨現世。

    你們這些死去的人,能否重活回來?”

    “你在想什麼?大師。”招娣神色有些扭曲,她成爲了阿翠詭的一個幻覺,也藉此瞭解到了一些真實的內幕。“金剛亥母一旦降臨現世,便無人可以控制。

    祂有復甦因自身而亡的死者之能,可祂怎麼可能耗費力量,做這件事?”

    “金剛亥母總算是有這種能力的,對吧?”蘇塵眼睛發亮,不知想到了什麼。

    “死者的性魂可以以詭奴的方式,在金剛亥母的‘佛國’之中存留。”招娣迴應道,她不知道蘇塵想要做什麼,但願意將真實情況告知於他。

    就眼下情形來看,金剛亥母的降臨已然不可逆轉。

    既然如此,把真實情形多告訴大師一些,他縱然沒有辦法解決,可是上報到大師背後的宗派,一定會有辦法將事態控制在一個範圍內的吧?

    招娣的想法仍然有些樸素。

    她卻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如果一開始就是在心佛寺、在四柱佛土默許之下進行的,結局又會如何?

    “這兩隻詭如何完成最後的拼湊,化爲金剛亥母降臨?”

    蘇塵神色沉靜,徐徐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豬臉詭已經完全化作燭臺,托起了那一團紅光,在黑暗裏像是一根巨大的蠟燭,可是蘇塵意想中的降臨並沒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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