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王芹笑着接下雞蛋，招呼張母坐下，“是我們沒教好女兒，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會跟張緒動手……張緒沒事吧？”
何淺淺愣住了。
剛纔張緒抱着趙麗芬來醫院的路上，那血止都止不住，而且醫生都說了，趙麗芬出血太多，可能會影響以後生育。
張緒一腳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王芹平時蠻橫得不行，反倒是這時候性子溫和起來。
自己的女兒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她不興師問罪也就算了，居然還詢問張緒的情況？
何淺淺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或是說懷疑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王芹。
“那小子能有什麼事？見麗芬流血了，嚇的跑回家一直哭，一直在那道歉，我還尋思發生什麼事了呢！”
張母臉上笑着，絲毫沒有內疚的意思，“那混小子脾氣被他爹給慣壞了，是我們家沒有管好兒子，孩子沒了不說，還讓麗芬遭這麼大罪……”
“麗芬的性子又能好到哪去？”王芹埋怨着，還看了牀上的趙麗芬一眼，用胳膊搗了搗她，“麗芬，你怎麼不叫人吶？”
趙麗芬側着身子，面朝窗戶，哼都不哼一聲。
張母不知道是真沒有眼力勁兒，還是故意噁心趙麗芬，湊上前去，臉上掛着笑說道：“麗芬，媽在這兒替張緒那小子跟你道個不是，你別忘心裏去。孩子沒了就沒了，以後咱們再生就是了。”
“是啊是啊！”王芹在一旁附和。
趙麗芬依舊沉默不語，王芹“嘖”了一聲，斥責她沒有規矩。
何淺淺站在門口，看着趙麗芬的背影，聽着王芹和張母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她竟從心底裏開始同情趙麗芬。
在趙家的時候，王芹和趙家人至少還是疼愛她的，至少沒讓她遭過什麼委屈，受過什麼苦。
可嫁出去之後，就真的成了“攆出去就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王芹和趙家人不再替她說話，甚至她被丈夫毆打至流產，也只是得到兩句不冷不熱的埋怨。
她是作，是可惡，也是也可憐。
那邊王芹和張母越說越起勁，何淺淺實在聽不下去，剛想開口，旁邊賀景臨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對她搖了搖頭。
他讓她不要多管閒事。
從醫院離開，何淺淺跟着大隊長和賀景臨一起回了馬頭溝村，而宋明適那邊還有公事，要回城裏，跟何淺淺寒暄了兩句就離開了。
一路上，何淺淺沉默無言，趙麗芬的背影和王芹他們說的那些話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到了村裏，賀景臨和大隊長去了地裏幹活，而何淺淺渾渾噩噩的往家走。
路過王家的時候，周招娣正在院子裏洗衣服。
何淺淺站在院子外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發呆。
忽然，周招娣擡頭看到了院子外的她，連忙招呼她進來，搬來了一個小板凳，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在何淺淺手裏。
坐在凳子上，何淺淺看着手裏的瓜子，聽着旁邊周招娣搓衣服的聲音，輕呼一口氣。
何淺淺把事情經過大概跟她講了一遍，連自己的困惑都說了出來。
“你就一直在糾結這個啊？”周招娣笑着搖搖頭，有些無奈，“其實這個東西吧，它只能說都是命，每個人的命都不一樣，嫁給一個人，就好像是賭注。你可能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樣的，但你不清楚他的家人。”
“趙麗芬找的那個張緒，我之前見過兩三次，人看着還挺老實，對她也確實沒話說。這事兒吧，歸根結底，還是她婆婆的問題。”
“這些我都明白。”何淺淺悶着聲音說道：“只是我不明白趙嬸子和趙麗芬她婆婆的態度。人都快死了，剛流產，躺在牀上，她們就……”
“淺淺。”
周招娣十分認真的說道：“咱們讀過書，對這些東西自然看的重，但是在傳統思想裏面，女人就是爲了傳宗接代。這話可能有點難聽，但這是事實，只要人不死，只要還能生，像趙嬸子那種人他們就不在乎。”
“這些東西，說白了就是人的劣根。”
周招娣原本也是能好好上高中的，可是家裏沒錢，就被賣給了王家。
她在馬頭溝村，少說也有好幾年，這村裏的人，她都看的明明白白。
“比起趙麗芬，我是幸運的，你王嬸子他們一家人都很好。”
周招娣笑了笑，但是臉上那笑卻有些苦澀，“至少……比我爹媽好。”
何淺淺聽懂了，也好像沒聽懂。
對於王芹和張母那種人，她或許沒有辦法去改變她們的固有思想，但是她還能做點什麼。
至少下次遇到趙麗芬這種事，她還能去救，不會眼睜睜看着一條人命消逝。
何淺淺跟周招娣打過招呼就渾渾噩噩的回家去了，然後倒在炕上睡了一覺。
何淼和何苗苗感覺出她的狀態不太對勁，但是看她累的睡着了，也沒有去問。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高考結束，學校也沒課了，何淺淺就去找大隊長，讓他給自己重新分配活。
大隊長知道何淺淺爲了救人錯過了高考的時間，想着她心裏不舒服，就讓她再歇息兩天，但何淺淺不願意，態度十分強硬。
沒辦法，大隊長只能先給她安排一些比較輕的活。
不知不覺一週過去了，在鎮上醫院住院的趙麗芬也回村裏了。
村裏的嬸子都在議論，她一個嫁出去的閨女，就算是流產坐小月子，也應該回丈夫家坐，怎麼就回自己孃家了？
有好事的人就去打聽，說是趙麗芬自己要求非要回孃家坐小月子的。
婆家和孃家好商好量的勸，都沒用，趙麗芬在醫院撒潑打滾，甚至還鬧着要跳樓，就是要回孃家裏住。
最後實在沒辦法，兩邊都妥協了，趙家就找車把趙麗芬接回了村裏。
只是因爲這事鬧得不太光彩，他們是趁着半夜把人弄回來的，生怕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