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染終究還是上了這架充滿了玫瑰芬芳的飛機,雖然不像剛纔那樣誇張了,卻還是滿目的妖嬈,黎染敢保證,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喜歡玫瑰了。

    黎染看了一眼自己跟自己玩兒的手舞足蹈,絮絮叨叨跟童落辰說個不停的沉霖,開了口,“沉霖,你不忙嗎?北極星是請了假的,難道你也……?”

    顯然沉霖是不請自來,童落辰就是再跟沉霖交好,也不會在他請婚假的時候捎帶着沉霖。

    “咳,咳咳咳,我纔沒有,我還年輕,哪裏願意被婚姻綁住?我還要再玩幾年。”

    沉家和黎家倒也算得上熟悉,黎染以前見了沉父也是要稱呼一聲兒‘世伯’的,對於沉父的心思,黎染也不是不知道,就連童落辰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想讓沉霖早早結婚,生下沉家的下一代,“……沉伯伯會着急的。”

    被童落辰一句話就打擊的沒精打采的沉霖縮到角落裏鬱悶去了,黎染也就戴上耳麥不再開口,讓他成心的弄這一機艙的玫瑰來嚇她,活該!

    黎染立於斷橋上,遙遙的望向遠處的山山水水,語氣有些幽然,更多的卻是怨恨和不甘。

    “清明佳節,煙雨濛濛,觀音菩薩點化白素貞曾說‘有緣千里來相會,需往西湖高處尋’。白素貞信以爲真,立於斷橋橋面上,以傘傳情,遇見了她的宿命許仙……”

    童落辰立於黎染身後,手裏持着小小的油紙傘,也不說話,只是小心的爲黎染遮擋着細細的煙雨濛濛。

    因爲這細細的雨絲,清冷的秋意,所以遊人並不多,而且這斷橋上發生的故事再千古傳唱,也抵不過時間的流逝。

    這煙、這雨、這橋、這情已少有人爲之駐足了……

    “只是,爲什麼世人又傳唱‘西湖山水還依舊……看到斷橋橋未斷,我寸腸斷,一片深情付東流’?”

    “明末《警世通言》中記載的《白蛇傳》可從來沒有完美的大結局,白素貞被鎮壓在雷峯塔下,許仙看破紅塵情願出家,禮拜禪師爲師,就雷峯塔披剃爲僧。修行數年,一夕坐化去了。”

    黎染置於欄杆上的手漸漸收緊,修了精緻漂亮美甲的手指泛白,越加的用力,頗有幾分猙獰。

    “染染,別再生氣了,對身體不好……”

    童落辰執起黎染的手,細細的摩挲,心中有些疼痛,他從來不知道,染染竟被傷的這麼深,他只想讓她過單純快活的日子,不曾想過,要讓她有一絲一毫的痛苦。

    他太過自以爲是了,當初,他該不顧染染的阻止,確切的告訴她許維寧跟那個女人的情況的,若是沒有他的縱容,許維寧不敢那麼明目張膽的。他的錯誤他會糾正,可許維寧跟那個女人對染染造成的傷害,他卻不能姑息了……

    “如此本也就罷了,可偏偏許仙臨去世前,還有詩八句,留以警世:祖師度我出紅塵,鐵樹開花始見春。化化輪迴重化化,生生轉變再生生。欲知有色還無色,須識無形卻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說他害怕異類的糾纏,驚恐難安,說那異類嫁於他是因爲起了貪念,欲於他纏、綿,因此白素貞被收入鉢內,鎮壓在雷峯塔下。

    一個一事無成、百無一用的書生,又有什麼是值得修煉千年的妖類貪念的?一個柔弱懦弱的書生,又有什麼美色值得修行千年的妖類駐足?

    “我只是不懂,白素貞嫁於許仙時,貌美、溫柔、嫁妝豐厚,許仙同意了,再後來怎麼就反悔了呢?古時向來講究‘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同船渡’,身爲白素貞的丈夫,他怎麼能那麼狠心,那麼狠心……”

    黎染是真的不懂,當時許仙一事無成,被天上掉下的大餡餅砸中了,他怎麼就從來不想想那餡餅背後的種種呢?

    不是許仙起了貪念,貪圖白素貞的貌美、溫柔、嫁妝豐厚才娶的白素貞嗎?不是許仙起了欲、望,欲於貌美、溫柔、嫁妝豐厚的白素貞纏、綿嗎?

    “染染,傻瓜,人都是自私的,只能想到自己,哪裏還顧得了他人呢?”

    童落辰微微用力,把黎染整個人攬到了懷裏,輕輕的拍了拍黎染的腦袋,心中有些無奈,卻不捨得責備。

    “染染爲這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落淚,卻也不能幫助白素貞哪怕一點一滴不是嗎?染染只要顧着自己,讓自己活的快活高興就好,染染,只顧着自己就好……”

    他不懂這些是是非非、情情愛愛,他也不懂這麼一座小破橋有什麼看的,他只是不想讓染染這麼不快樂,僅此而已……

    黎染又看了一眼斷橋,心中也有些嗤笑自己的無病呻/吟,果然在富貴鄉里嬌養的時間久了,就變得矯情起來,這情愛一道,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他許維寧既然不願了,那她黎染也不屑。

    你既無情,我便休,誰也怨不得誰,她只顧着自己就好……

    黎染站在蘇州一座無名的小橋下面,看着一個着了無袖長旗袍,穿了薄底兒繡花鞋,撐着油紙傘的女子,顰顰婷婷的走近,走過,走遠,莫名的寧靜……

    她不記得女子的身材,也不清楚女子的樣貌,在她的腦中,只慢慢、慢慢的勾勒出一幅水墨山水,淡雅的、靜謐的、靜謐的、悠然的……

    “北極星,那個女孩子,好看嗎?”

    黎染手中端着一個精緻的小碟子,上面是滿滿的不知名的水果,咬一個,酸甜可口。

    “……哪個女孩子?”

    在黎染的眼中,蘇州比任何地方都能代表江南。

    一街一河,相依相伴淌過千年萬年的歲月,人早已換了無數波,可這街,這河卻依然如此。這份‘依舊’讓黎染欽慕……

    “就是剛剛撐着傘走過的那個女子,旗袍、繡花鞋、油紙傘……”

    黎染踮起腳尖,遙遙的指着那個只剩下了一個小點的背影,女子走的雖然優雅,速度卻很快。

    “我沒看見。……雨不停的下,我哪裏還顧得上別人?”

    聞言,黎染落下腳尖,收回手指,轉過身去,看着靜靜的立在她身後的北極星。

    他穿着白底兒灰色暗紋的襯衫,深灰色收腿休閒西褲,白色休閒皮鞋,襯衫的袖子高高捲起,西褲的褲腿兒也挽了幾道,露出纖細的腳踝,若不是頭髮短短的、根根豎起,他的身上根本就沒有一丁點軍人的影子,十足十的俊俏風流的貴公子哥兒……

    根根豎起的短髮有些溼潤,褲腳皮鞋已經浸溼,漂亮妖嬈的鳳眼靜靜的瞅着她,眼裏滿是寵溺和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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