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凌停住了腳步,隨着黎染在她眼前漸漸走遠,心越發的涼,也多了些說不明道不白的怨恨,……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黎錦衣,……如今你很幸福吧。”

    她跟安瀾兩情相悅,又有什麼錯兒呢?

    在她知道了安瀾有未婚妻的時候還義無反顧,又怎麼就不對了?

    爲了維護她的愛情和利益,折辱了黎錦衣又怎麼了?如今的這個社會,自私自利早就成了主流,她也不過是想過的好罷了……

    像是黎錦衣這樣生來富貴,不知柴米貴的千金大小姐,又怎麼知道貧窮的悲哀呢?

    “黎錦衣,你那麼幸福,怎麼就不能放過我呢?我也會傷心的……”

    因爲貧窮,所以一年到頭也穿不上新衣服;因爲貧窮,所以只能喫窩窩頭就醃鹹菜;因爲貧窮,所以俗,所以土,所以被人譏笑辱罵;甚至因爲貧窮,一次次的輟學,還被不瞭解內情的老師同學說成不愛上學的壞孩子……

    她是怎麼一步步爬到如此地步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她怎麼就不可以幸福呢?她擁有的太少了,所以……死也不能放手。

    許安瀾眉眼間仍舊沒什麼波瀾,他信步走到沈冰凌的身邊,牽起了她因爲站的久了而冰冰涼涼的手,聲音淡淡的,卻透着心疼,“冰凌,怎麼站在這裏?不是說讓你回去休息嗎?你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別擔心,爺爺會沒事兒的。”

    面前的這個女子是他自己選定的,費盡了心計手段得到的。

    爲了讓她心甘情願,爲了讓黎家啞口無言,爲了讓家裏滿心歡喜,用了無數的心思……

    他從來不是衝動、易起波瀾的性子,可是對上冰凌,他會想笑、會想哭、會想生氣,甚至也會喫醋,也會覺得委屈,也會滿心幸福。

    他身處的這個圈子哪裏容得下他這些情緒?甚至錦衣也越發的對他冷靜,所以他動搖了,很正常。……他一頭紮了進去,至今無怨無悔。

    “安瀾怎麼在這裏?不是在陪着爺爺嗎?我沒事兒,就是看見樹葉都黃了,覺得景色很美,看的呆住了,哪裏就耽誤了休息的時間了?”

    對於許老爺子,沈冰凌並沒什麼孺慕之情,她能跟安瀾在一起,許老爺子是居功至偉,可是卻是在許老爺子對她百般測試之後才同意的,那種冰冷冷的像是對待一個無用就能立刻丟棄的工具一樣的態度,她怎麼也忘不了……,甚至許老爺子只是把她當成了用過即能丟掉的物品的態度,至今也沒有改變,不過是許老爺子只讓她一個人知道罷了。

    “我不過說了一句,偏偏你就有一大堆的話在這裏等着我,我哪裏是問你爲什麼在這裏呆住了,不過是心疼你。我找了這麼伶牙俐齒的媳婦,自己怎麼沒變的能說會道了呢?”

    許安瀾攬住了沈冰凌的腰身,輕撫了撫她的發頂,聲音中透出了些許的輕鬆,這是自許老爺子病倒之後,少見的輕鬆。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冰凌在他們許家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刁難?可是冰凌要成爲他的妻子,以後也要做隴西許氏第五十九代宗子的妻子,這些內宅的事兒他不能插手,她必須更強大才行,他會是她的後盾,卻不是她的長矛……

    童落辰遠遠的就看見自家小媳婦兒抱着一個大大的紙箱子,偏又穿着高跟鞋,所以走得有些踉踉蹌蹌,童落辰趕緊上前兩步,接過了小媳婦兒手裏的東西,眉頭挑了挑,不是來見沉家那小丫頭的嗎?這都是些什麼啊?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怎麼這麼重,你一個人搬過來的?”

    黎染輕輕捶了捶胳膊,頗爲無奈的看了童落辰一眼,“還能是什麼?蜜月旅行指南唄。真不愧是一個爹媽生的,連習慣愛好都一模一樣。”

    本來黎染以爲沉元霜找她有什麼事兒,這北極星也正好兒在這附近要見個朋友,黎染就讓北極星捎她過來了,卻沒想到只給了她這麼一箱子東西就急急忙忙的去照顧那個“住院生孩子”的小嬸兒去了,她又不好讓正跟朋友在一起的北極星來接她,只好自己跋山涉水的開十一路過來了……

    “承宣哥,好久不見。聽說最近步步高昇了,恭喜。”

    馮承宣,馮少將獨子,長的人模狗樣的,人人見了也得讚一聲兒“高幹”,性格卻十分的與衆不同,從小兒就格外的叛逆,至今也不知道在哪個幫派裏混着當老大呢,面兒上的那點兒官位,……即使是看在馮將軍的面子上,也坐的岌岌可危。

    馮承宣這樣兒的臉和氣質,騙氣質,騙小姑娘那是一騙一個準兒,就算是真心實意的告訴那些小姑娘馮承宣是在街上混的,人家也不相信,還以爲你是羨慕嫉妒恨了呢。

    當然,馮承宣也不屑於在街上混,他混的地方……咳,比較高級。

    “哪裏哪裏,借錦衣吉言。還是你們的喜事兒大些,我先在這裏說聲兒恭喜了,恭喜恭喜。”

    這樣的性格卻偏偏跟童落辰好的一個人似的,就是沉霖和餘子琪這樣一直跟着童落辰的,也比不上馮承宣跟童落辰的關係。

    黎染常說這兩人是“軍匪勾結”,當然,她也經常打趣兒兩人是斷袖、分桃、龍陽之好,可偏偏兩人一點兒沒有避諱的意思,黎染只能暗自扼腕,自己一個人胡亂幻想一通了。

    黎染站起了身,輕踩了北極星一腳,甩了袖子就走,“我要去後面的花園轉轉,你們倆自己聊着吧,我可不樂意陪着,分明是兩個背背山出來的,偏還不承認!”

    看這兩人就是有嚴肅的事兒要談的,既然北極星沒有讓她湊熱鬧的意思,她也就不會主動插手,摸了摸北極星細心的給她圍上的大紅圍巾,黎染眼睛閃了閃,識趣兒的離開了。

    聽着包廂的門兒“啪”的一聲兒關上,馮承宣的腦中一瞬間閃過了無數黎錦衣的大小事蹟,略微有些遲疑的開了口,“勾陳一,你真的……”

    童落辰端起了桌上的茶盞,輕輕的碰了碰馮承宣的杯沿兒,發出一聲兒清脆的響聲,眉眼卻十分陰沉,有些不悅。

    “承宣,我是真心實意的想娶染染的。這個話題到此爲止,我不希望有人再提起,染染會是我的妻子,會是童家唯一的女主人,會是我未來孩子的母親。承宣,最後一次。”

    黎染有無數的缺點。在他的親朋眼中,最重要的一點是染染曾經做了許安瀾近十年的未婚妻,……可偏偏還沒坐穩許家太子妃的位子。

    這樣的染染不夠聰明,不夠懂事兒,不夠穩重,甚至人生失敗的一塌糊塗,可是沒有人知道,這樣的染染……是他一手寵出來的,是最適合他的。

    他們只看見了她的缺點,卻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優點,她有多聰明,有多懂事,有多機靈穩重,他們都不知道,只要他一個人知道就行,她只是有些懶,卻從來不是傻子。

    馮承宣也端起了桌上的茶盞,以茶代酒一飲而盡,是他過了,“對不起,勾陳一,是我不夠尊重,我向嫂夫人道歉。”

    “沒有下次。”童落辰也飲了杯中茶,這一篇兒就算是揭過了。

    黎染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有些後悔到花園裏來了,這天氣越發的冷了,大家都儘量的躲在溫暖的室內,原本十分熱鬧的花園冷冷清清的,雖然花木一點兒都不見蕭瑟,但還是有些頹敗。

    黎染本打算轉身離開的,反正這樣的小俱樂部裏也是有不少可以供她消磨時間的地方的,她沒有必要在這裏受冷受凍,卻沒想到剛轉身兒,就被迎面而來的人喊住了,“黎……老闆?”

    面前的女子不怕冷似的,身上穿着件兒薄薄的寶藍色連衣毛呢裙子,也沒穿外套,整個人眉眼如畫,因爲詫異,臉上有些許的不自然,當然更多的還是驚喜。

    “是……李璐啊。”

    當初黎染沒想到那麼快就能離開麗江,所以她把她住的那個地方打造成了精品客棧,只接待有緣人。

    其實當初也不過是想探聽幾分消息,認識幾個能用得上的朋友罷了,可沒想到北極星會突然出現,她只接待了李璐一個客人就回了四九城,因此對她這唯一的一個客人,黎染印象還是挺深刻的。

    “叫我‘錦衣’吧,黎老闆什麼的挺奇怪的。”

    對於見識過她的落魄的人,黎染並沒什麼排斥的心理,她已經徹底的放開了,所以也就不再執着糾結,她隨意的選了一處亭子坐下,淡淡的打量其實分開並不久的李璐,……比以前大方些了,眉眼間的陰霾也散了些,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李璐一眼就看見了黎老闆手上的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那應該是……婚戒吧?可是,她怎麼聽說,許太子跟那個灰姑娘順利的訂婚了呢?“錦衣小姐……”

    “李璐,叫我‘錦衣’就行,當初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可不是什麼‘錦衣小姐’,哪裏有這麼些講究,放鬆些……”

    黎染輕抿了一口服務人員送上來的熱牛奶,一邊不着痕跡的撥弄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這人……還挺敏銳的呢。

    “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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