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臣喫午飯的位置靠在窗戶邊，餐廳又在三樓，稍稍垂眸就能將樓下景緻收入眼底。
唐權一邊喫飯，一邊玩手機。半點沒察覺雍臣異樣。
雍臣盯着千桃盯了好幾眼。
不管是千桃還是原主，她們在明德中學都是獨來獨往、沒有朋友的。
然而千桃到校外提了兩杯飲料。
弧度很輕地，雍臣眉頭皺了皺。他想起昨天張爍說的欲擒故縱。屁的欲擒故縱，誰知道她多買一杯奶茶要送給誰！
等他們喫完飯，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
明德中學午間休息時間是從十二點到兩點半，喫完飯還空餘很多時間。曾經，雍臣一般會和唐權一起打遊戲，但現在唐權要好好學習，中午喫完飯會直接回教室休息，雍臣也不打遊戲了，只開車出去閒逛。他的車停在學校停車場，也得先回學校。
然而雍臣突然想回教室看看。
因爲某種不可言說的晦暗心思。
走下二樓，回到學校裏。
兩人原本該在校內學士路岔路口分道揚鑣的。
今天，越過岔路口，雍臣還跟着唐權。
唐權不免奇怪地看了雍臣好幾眼。
臣哥今天不開車出去溜達？
轉性子，也跟他一樣想好好學習？
要不然就是臣哥不小心走過頭了。
他要不要提醒臣哥一把。
唐權心裏千迴百轉間，目光不知道在雍臣身上打了多少個轉。
雍臣被他看得煩躁。
當然，雍臣並不是個能按捺住脾氣的人。
他擰眉，不耐煩地開口問：“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麼？”
唐權跟雍臣這麼多年發小，知道他脾氣差，聲音弱弱地反問：“臣哥不去停車場麼？”
雍臣答：“回教室。”
唐權：驚！臣哥真要去教室？真要去學習？
大概是唐權的目光裏包含太多驚世駭俗，很難讓雍臣忽略。
雍臣沒好氣地說：“我車鑰匙落在教室，回去拿。”
他當然不會告訴唐權他回教室到底想做什麼。
僅僅是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就去瞧一眼。
看到寧千桃買兩杯飲料是要送給誰就好。
雍臣又覺得沒必要。
管她送給女生也好，送給男生也罷。他管她做什麼？
林蔭下，少年腳步頓住。
雍臣反悔了，他不想進教室了。
唐權看見他停下腳步，扭頭問：“臣哥不是說要去拿車鑰匙？怎麼不走？”
——
雍臣還是回了教室。
這是雍臣上高中以來，頭回大中午的回教室。
教室裏人不少，但靜悄悄的。他們要麼是在看書學習，要麼就趴在課桌上午休。
見到雍臣來教室，不少同學都有些驚詫。
唐權還轉回身給雍臣比出個噤聲的手勢。
雍臣冷着臉走進教室。
雖然模樣看上去不好相與，但也不能忽略他放緩放輕的腳步。
邊往座位走，邊不着痕跡擡眼。
他纔不想承認他就是想找找千桃把那杯奶茶送給誰了呢。
目光先掃到千桃桌上，記下奶茶外包裝的樣子，隨後往四周看去。
視線轉悠一圈。
還真給他找着了。
那是張書籍擺放得賊整齊的課桌，奶茶就放在桌上，但桌上並沒有人，還是最後一排。
雍臣捏緊拳頭，好像冒起種被耍的鬱悶氣。耳邊轟地聲，渾身上下的血氣都往腦子裏涌去。
暗自不爽好幾秒，眼眸定定盯着。
他要努力想想，那張座位，到底坐的是哪條狗。
直到唐權坐進倒數第二排的座位上。
而那張座位，剛好在唐權後排。
艹！
特麼是他自己的桌子。
他的桌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整潔了？
雍臣耳尖燙了燙。
唐權也看到雍臣桌上的奶茶杯。
在雍臣因爲賭約談戀愛前，很多女生會給他送巧克力、送奶茶。每每唐權回到教室，總能看見雍臣的課桌被各式各樣零食堆滿。
自從雍臣戀愛了，那些女生也開始退卻，鮮少繼續再送零食。
唐權盯住雍臣的課桌，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奶茶？臣哥，又有女生給你送奶茶？”
他又聽見雍臣低聲，聲音莫名有幾分縹緲：“嗯、嗯，應該是吧。”
雍臣心情複雜。
他坐回座位，打開包裝袋，看見裏頭露出來的標籤，檸檬水，六塊，時間剛好在中午。
雍臣擡眸瞥了眼千桃。
少女扎着馬尾，背脊挺得筆直。天氣漸熱，她穿的校服並不厚重，勾出她瘦削的身形。
他想過千桃把檸檬水送給別人，獨獨沒想過她會送給他。
雍臣不太愛喝檸檬水。
可他還記得。
那個雨日，陰雲壓城的那個雨日。
他站在走廊上，少女巴巴走過來討好他。他隨口就說，他要喝檸檬水。誰還能想到，千桃真就冒大雨跑去買檸檬水了。
也許正是那天叫千桃誤以爲他喜歡喝檸檬水。
雍臣拆開吸管外的塑料袋，將吸管插到檸檬水裏頭。他有點發愣。
唐權納悶。
以前雍臣從來不碰女生們送來的零食。
今天卻一改常態。
或許送來的飲料剛好是臣哥喜歡的吧。唐權擺正身子，回去刷題了。
酸酸澀澀的檸檬水入口，雍臣趴在桌上，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他閒不住，給張爍發消息：【她給我買檸檬水了。】
十分鐘後，張爍回：【然後呢？】
雍臣把來龍去脈簡單告訴張爍。
張爍：【一杯六塊錢的檸檬水就能收買你？？】
雍臣皺眉。
什麼叫收買他。
千桃家裏窮，平時幾乎不花錢。
中午飯在學校食堂喫免費餐，衣服穿的是學校校服。
雍臣還記得上回去她家的場面：樓道昏暗狹窄，寧家在三樓，防盜門上生了鏽，打開門時會咯吱作響，她家確實整潔，但那種陳舊感沒法讓人忽視。
如果不是貧困到沒有生活費，千桃也不會放棄京市最好的那所公立高中，進入明德中學的。
六塊，對千桃而言，可能是她好幾天的生活開銷。
正在刷題的千桃打了個噴嚏。
雍臣越想越有道理。
表面上千桃開始對他愛搭不理，但暗地裏，她悄悄給他送檸檬水。
少年心緒被微風吹動，略起波瀾。
很難得的，雍臣一下午都沒再踏出校門半步，課也不撬了。盯着人後背看了一下午。
唐權納悶加倍。
臣哥不是說上來拿車鑰匙，然後出去玩麼？
最後一節課結束。
雍臣刻意等千桃收好書包才動身。
尋思今天送她回家。
就當作是請他喝檸檬水的回禮好了。
千桃正收書包呢。
後背突然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