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不安。
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她曾經信任的小舅舅,她母親最年幼的弟弟,竟然抱有這樣的狼子野心。
烏劍不懷好意,說的不會是好話。
龍王捋了把鬍鬚,追問:“可倘若是妖王,日後宗政千桃仗着妖王的勢找上來又當如何?”
烏劍大笑:“仁兄有所不知,妖王可不喜歡宗政千桃。”
“哦?”龍王接過話茬:“此話怎講。”
千桃屏住呼吸,轉身想要離開。
可烏劍的聲音一直環繞在千桃耳邊,陰魂不散。
烏劍說:“只有千桃主動勾引,她纔會成爲被衆仙唾罵的那個。可她這麼多年來,只對伏宴有意,宗政軻不傻,若是千桃‘勾引’了伏宴以外的人,宗政軻很快就會起疑。”
“而且,仁兄忘了百年前的卦象麼?舟兒跟宗政千桃之間,此生糾纏,卻結不出好果,甚至要因她而死。將宗政千桃遠遠送進妖族,也好斷了舟兒念想,他們此生不復相見最好。”
千桃聽見姬玉舟的名字,腳步仍是不可抑制地頓了下來。
“仁兄放心,我早有準備。”
“願兒今日飲的那壺酒中,便有情蠱,屆時等宗政千桃飲下那壺玉露,情蠱便會種進宗政千桃體內。不過今日時機還未成熟。”
千桃瞳孔縮了縮,胃中一陣翻江倒海。
她想快些離開這裏,快些離開西海。千桃幾乎有些踉蹌,她傳音給靨魔,可靨魔那裏了無音訊。
可烏劍發現她了。
或者說,從她踏入這裏開始,烏劍就已經察覺到她了。
千桃落進一個圈套,耳邊只剩下烏劍獰笑的聲音:“小千桃,你說,是不是呢?”
“情蠱不會對你產生太多影響。只不過是放大你對心上人的喜歡罷了。小千桃,高興麼?你看中伏宴了,小舅舅便將他送給你當夫君成不成?”
烏劍的語氣一如既往,千桃只覺得噁心透頂。
西海龍王驚恐道:“她都聽到了?”
若不是有個天賦千年難遇的龍太子姬玉舟,烏劍其實也不會找上西海龍王,西海龍王難擔大任、懦弱不堪,烏劍是瞧不上他的。
烏劍朝千桃笑道:“聽到又何妨,這段記憶,抹了便是。”
——
千桃神魂很疼。
比雷劫砸在身上還要疼。
渾渾噩噩睜開眼,她正行走在西海龍宮內的小道上,周圍很陌生,小魚從她身邊穿行,珊瑚緩慢搖擺,她來龍宮的次數不多,也不認得這裏。
千桃揉揉額頭。
她怎麼會走到這裏來?
她好像忘掉了什麼事情。
腦海中,靨魔傳音過來,語氣有點急:“你在哪兒?姬玉舟的生辰宴都要結束了!”
千桃頭還在疼,她打量着四周:“我也不知道。”
靨魔重重嘆氣。
他認命地道:“你找個地方坐着,本座馬上過來。”
他讓千桃坐着等他,千桃便乖乖坐着。
當靨魔到的時候,就看見,少女坐在珊瑚巖上,臉頰桃紅,銀色的小魚在她張開的指尖滑來滑去,她目光有些渙散。
靨魔氣壞了:“宗政千桃!”
他在宴會上喫到一半,忽然發現千桃不見了,他用傳音也沒法聯繫上千桃。靨魔找了千桃好半天,等到宴會要散了都沒有聯繫上千桃。
靨魔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千桃跟他又是主僕契約。一直找不到千桃,他自然稍微有些擔心。
看到千桃的時候,他快氣炸了,他到處找她,結果她醉醺醺坐在原地玩?
靨魔拽下千桃:“你喝了多少酒?!”
千桃“啊”了聲,伸出手指在靨魔面前晃了晃:“一杯呀。”
靨魔看着她這副醉鬼樣,氣不打一處來:“本座看你是喝了好幾壺!你再往前走,就要捲進西海與東海的分界線了。”
兩海分界線漩渦諸多,一不小心就會捲進漩渦中。
靨魔還想說些什麼,然而看見千桃雙眼霧濛濛的樣子,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認命地牽住千桃:“走了。”小蠢貨。
誰知千桃說:“很疼,身上都很疼。”
靨魔神色一凜,聲音不自覺加大:“哪兒疼?”
現在靨魔的模樣,是他原本的樣子,凡間少年十五來歲的模樣,他的模樣比千年前要長了些,至少不再有他不喜歡的稚氣了。
千桃啞聲:“渾身都疼。”
靨魔探了探千桃的神魂,眉頭越皺越緊:“你遇見了誰?”
千桃迷茫地搖頭:“不記得。”
靨魔道:“有人窺探過你的神魂,那人修爲還在你之上。強大的神識壓過來,你自然受不住。”
千桃想不起來。
最後靨魔放棄了:“算了,本座先給你療傷看看。”
有靨魔療傷,千桃很快好轉起來。
但是靨魔擅長的是魔界的那套靈氣運轉方法,千桃的神魂是被仙重創的,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出是誰對千桃下的手,只能記住氣息。
除此以外,靨魔還在千桃身體裏發現了不鬼不仙的東西。他沒見過這鬼東西。
靨魔打算拔出來的,可倘若強行拔除,只會讓千桃的神魂再次受到重創,尤其他還是個魔。
靨魔皺眉道:“你太弱了,怎麼本座不在身邊就讓人欺負了去。一定不能讓人知道本座有你這麼個廢柴的僕人!”
千桃知道,靨魔不壞,就是嘴上不饒人,太喜歡捉弄人。
他們一路往回走。
快回到宮殿時,靨魔躲回她的識海了。
遠遠的,千桃瞧見幾人在等她。
烏劍、烏願,姬玉舟也在。
而烏願身邊那個,千桃神情晃了晃。烏願身邊的是伏宴。
千桃心裏想的是馬上別開眼不看伏宴,然而身體不聽她的使喚,她的目光落在伏宴身上,竟有幾分不願離開。
靨魔上揚的聲音勉強讓她找回幾分神智:“是你師姐旁邊那個醜男人的氣息!”
靨魔像是十分痛心疾首:“是他對你下的手,還篡改了你的記憶!他這麼廢物,你都能被他算計?”
烏劍是千桃的小舅舅,怎麼會算計她?
沒等千桃理清楚,姬玉舟先迎過來,他關切道:“師妹,可有受傷?”
千桃搖頭。她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師兄在面前,明明靨魔所說的話她必須去思考,可她的目光仍舊不由自主往伏宴身上落。
她不該這樣的!
伏宴看見千桃。
他不是爲等千桃才留下的,只是烏願央求他留下。對烏願,他多給了幾分耐心,只不過是因爲許多年前,他彷彿與烏願有過一段淵源,那段記憶太遙遠,伏宴其實記不太清。
他察覺千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皺着眉避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