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宴被迫進入發|情期了,對於成年妖族而言,每隔數年便會進入發|情期。
他的上一次,是在五年前。
按照常理,不該這麼快又一次進入發|情期。
黑藤攀在他耳邊問:“巫神之心即將成熟,少主必須做好準備,必要的時候,把宗政千桃騙出玉瑤。玉瑤可不是什麼好下手的地方。”
伏宴運起靈氣強行壓下體內的沸騰。
伏宴現在不是很想理會黑藤的話,比起巫神之心,他現在更應該去思考的,應該是他的發|情期。
往年這種特殊時期,伏宴會在妖宮裏的那座寒潭裏度過。妖界與玉瑤相隔很遠,騎着靈獸回去,需得耗費兩個時辰。如今,伏宴只能找個藏身之處。
伏宴現在很混沌,他沒法集中精力去回想是誰神不知鬼不覺得向他動了手腳。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妖族的發|情期來勢洶洶,無論修爲高低,發|情期都一樣難以控制。在此期間,要麼陷入慾望,要麼爲了壓制慾望而陷入狂暴。後者稍有不慎,就會令妖走火入魔、修爲潰散。
尤其是,伏宴身上淌着的那一半妖族血脈,是蛇族的。
蛇性本就放浪。清|潮相比其餘妖族更難控制。
伏宴步伐微亂。
不知行到何處時,他頓下腳步:“誰跟在後面?”
若是平時,伏宴定然第一時間就能察覺,可今日不同。
他回身望去。
少女怯怯地現出身形,她站在黑暗裏,那雙眼眸亮得驚人,也許是因爲跟得急,少女額前冒出層細細的薄汗。
伏宴略有些煩躁:“你怎麼在這裏。”
千桃抿了抿脣,目光緊張地落在伏宴身上:“我只是看見你很難受,以爲你出了什麼事情,於是就跟了上來。”
伏宴淡淡道:“我沒事。”
伏宴縱然不大喜歡千桃的靠近,但他也不至於不喜歡她到認爲這一切都是她操縱的,他不至於遷怒她。
然而千桃追上來,扣住他的手腕,不撓不休:“可你眼睛很紅,走路都快走不穩了。”
她的指尖是冰涼的,即便隔着衣衫也一樣能夠感知到。她身上有股淺淡好聞的香氣。
伏宴抽回手,胸腔間暴戾之氣洶涌地翻轉。
千桃無疑打破了他極力維持的平衡。
少女急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黑藤幽幽催促:“少主現在若想取下她的心,未嘗不是一個好時機。”
伏宴頭疼欲裂。
蠢貨。
在玉瑤的地盤取走玉瑤少主的性命,自尋死路。
黑藤陰魂不散:“少主……”
伏宴忍無可忍:“閉嘴。”
黑藤不敢再開口,伏宴壓在心頭的鬱氣終於消退些。
千桃望向他的目光也愈發膽怯。
伏宴心說這樣纔好。
不要再跟着他了。
伏宴僵硬地挺直身,越過千桃往前走。身後,千桃沒有動靜,好像真的開始害怕他了。
千桃兩隻手扣攏在一起,低低垂下眉眼。
她從未見過這般可怕的伏宴。
伏宴眼裏沒有半點情緒,又像燃起一團烈火,他急需找個豁口發泄,他臉色陰沉沉的,語氣也兇狠。可對伏宴的擔心是多於害怕的。
就在千桃即將擡腳跟上去時,靨魔懶洋洋告訴千桃:“他進發|情期了,回去吧,你跟着他,對他沒有好處。”
千桃問:“那他會出什麼事麼?”
靨魔氣笑了:“能有什麼事,又不是受傷。”
千桃站在原地,多少也清楚,她這是關心則亂。
靨魔話鋒一轉,問:“你之前不是還說不喜歡伏宴了麼?現在爲何又巴巴地跟着他?”
即便到了現在,千桃仍舊會在腦海中一遍遍告訴自己,她不能一個勁地將心思撲在伏宴身上。
可如果有用,千桃現在就不會追着伏宴跑出來了。
對伏宴的感情,又一次成長爲參天大樹。
靨魔:“伏宴身上有一半魔神血脈,你這種小身板,嫁給他,承受得了他麼?也是,伏宴將他的魔族血脈藏得好好的,連你父親都不知道他是半妖半魔。”
千桃垂眸。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伏宴的事。
知道伏宴不會出什麼事以後,千桃打算回去。宴會還在進行,她身爲少主也不能太長時間都不在場的。
靨魔還在說話:“你嫁給他,本座可是護不了你的啊。他這些年修爲漲得太快,本座對上他,可能也就只能打個平手吧。但如果你留在玉瑤,玉瑤除了你爹爹,旁的人都不是本座的對手。”
千桃點點頭。
可千桃怎麼也沒想到,伏宴折回來了,他扣住她的手腕,眼裏帶着幾乎快要溢出的潮。
千桃沒法掙開。
***
千桃也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都說那晚是她“勾引”的伏宴,都說她不知廉恥。
“是你用那下作手段給妖尊下的藥?”
“我玉瑤,怎會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後輩?”
“罷了,就算看在她死去母親的份上,我們也得幫她收拾這爛攤子。說到底,還是我們做長輩的管教無方,這些年將她寵得無法無天了。”
“看看烏願,阿劍在她幼時便嚴於管教,現如今,也是能獨當一面、名滿仙界的第一仙子了。”
“嘖,宗政千桃不過是個廢物,少主之位,怎麼輪得到她?”
這些話如同夢魘般盤旋在她腦海中。
連她的父親也對她露出失望的神色。伏宴更是從沒有出現過。
靨魔也想爲她證明清白,可仙魔之間本就勢同水火,屆時,她恐怕還會被安上與魔族勾結的名頭。
那晚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在伏宴扣着她走進廂房後、在伏宴佈下結界前,烏劍帶着人闖過來了。
即便宗政軻極力維護她,可閒言蜚語根本擋不住。
甚至有族人想要將千桃逐出玉瑤。
在這種時候,千桃才意識到,原來弱小,在仙域,確實是件不大好的事情。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僞善的人。沒有人相信她的解釋。
她真的成爲父親的累贅了,後來,她被宗政軻送出玉瑤的那天,天邊雷光大作。
宗政軻告訴她,只要他還活着,就會幫她找出證據證明清白。
千桃被送往荒蕪人煙的地方。
在證明清白前,她再也不能回玉瑤了。
千桃漫無目的走在路上,靨魔費盡心思想要逗她高興。
是姬玉舟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姬玉舟相信她,他相信她什麼都沒有做。姬玉舟帶她來到人間,帶她走過江南煙雨,帶她看過落日晚霞。
或許,跟姬玉舟在一起的這段時光,是千桃後來漫長歲月裏,最輕鬆的一段時間。
姬玉舟沒法陪伴她太久,龍宮的事務還需要他處理。不過他能來找她,已經足夠千桃感激的了。
千桃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姬玉舟纔剛走,天空便暗沉下來。凡間的天便是這般喜怒無常,想晴時晴,想陰時陰。然而這天不同。
身形微胖的男人踩着陰雲從天而至,他停在千桃跟前:“娘娘,王命微臣迎娘娘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