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思念?

    “丈夫”千桃能夠理解。

    即便她跟裴厲沒領證,卻也是簽下協議的表面夫妻。

    可思念?

    裴厲思念的,是她?

    裴厲冰涼的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大概發現她時常走神:“難受?”

    不等千桃說什麼,裴厲直起身,再度與千桃拉開距離,他離開了。逼仄的壓抑感散開。

    千桃趁他離開,取過牀頭櫃前正在充電的手機。

    解鎖後,屏幕亮起來。

    1月13,九點零五分。

    是這年的除夕。

    ……也是她在手術檯上身亡的第十五天。

    千桃指尖快速滑動。

    微信裏有好幾條未讀消息。

    但除了時間外,幾乎沒有有用的信息。

    千桃簡直是一頭霧水。

    短短几分鐘,裴厲回來了。

    他帶着紅糖水回來。

    房間裏空調開着,很暖和。裴厲的聲音落在溫暖的房間內,好像也染上了幾分溫度:“先喝點紅糖水,你的生理期快到了。”

    這着實顛覆了千桃的認知。

    裴厲跟她之間,有這麼和諧的時候麼?

    千桃忽然想起曾經裴厲給她做過一頓飯。

    雖然不算美味,但如裴厲這樣的人,他真的會放下驕傲,去給一個他討厭的人下廚麼?

    千桃從前粗枝大葉、在感情上有些遲鈍,察覺不了其中深意。

    現在回想,確實有那麼丁點的不對勁。

    千桃小口小口喝着紅糖水。

    或許,她不該如臨大敵。

    裴厲朝她彎了彎脣:“等你起牀,我們出去轉轉。”

    裴厲從前很少對她笑。

    他對無關緊要的人很冷漠,對喜歡的、看重的人卻很溫柔。

    千桃低頭看了眼身上薄薄的睡衣,把紅糖水放到牀頭櫃上:“我要換衣服。”

    裴厲眼神微暗,離開房間了。

    ……

    等了一年又一年,意思是,裴厲在等她?

    千桃按兵不動,打算繼續觀察。

    她打開衣櫃。

    愣住了。

    她搬出裴家的時候,其實沒帶多少衣服離開。因爲她的衣服原本就不算多。衣櫃通常留有空位。

    而眼前的衣櫃裏塞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

    千桃選了一件淡藍色的棉襖。

    她又站到落地鏡前,看見脖頸上的那條藍寶石項鍊。

    有些眼熟。

    她也不太記得起自己是否有在哪裏見過這條項鍊了。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她現在的這張臉,是她自己的。

    換好衣服,喫過早餐以後,千桃跟裴厲上了車。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就彷彿這是她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誰也不知道平靜之下隱藏着怎樣的驚濤駭浪。

    裴厲帶着她去過音樂會,去過電影院。

    給千桃一種,他想嘗試普通情侶正常交往的感覺。

    影院裏,裴厲去買票了。千桃捧着爆米花等他回來。

    不遠處,女人牽着小男孩緩緩走來,從千桃身邊經過。

    然後,她牽着的小男孩忽然掙脫她。

    “砰”地往千桃這裏撞。

    千桃眼疾手快,一手拿着爆米花,一手扶住小男孩。

    裴厲原本是在買票的,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折回來了。那小男孩也像是遇見天敵般,迅速甩開千桃的手,那雙黑漆漆的、沒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千桃:“這裏很危險,你得……”

    一隻修長的手捏住小男孩的衣領,男孩噤聲。

    裴厲皺了皺眉:“小朋友,回你媽媽那裏去。”

    小男孩不敢哭、但也沒有走,只是一瞬不眨地盯着千桃。

    裴厲只好抱起小男孩往他母親那裏去。

    所以千桃也就沒有看見,裴厲抱着小男孩,在轉身的剎那,他眼底佈滿冰霜,脣角弧度淺了下去,他冷冷地乜了眼男孩,滿含警告之意。

    再折回身面對千桃時,他眼中冷色又慢慢淡去。

    有那麼一瞬間,千桃好像察覺到裴厲在害怕。

    他怕什麼。

    怕小男孩把話說完?

    可除去害怕,他好像真的擔心她被男孩撞壞。

    聯想到男人的低氣壓,千桃扯扯他的衣襬:“沒關係的,他沒有撞到我。你不要生氣呀。”

    裴厲僵硬的脊背好像終於鬆懈下來,他牽起千桃,動作熟稔得好像早已在腦海中預演過無數遍。

    買好票,裴厲帶千桃進到放映廳裏。

    新年檔的電影不少,裴厲聽售票員的推薦,選了一部喜劇。

    電影院裏人很多,裴厲從前一貫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很嘈雜、很擁擠。可牽着千桃穿過擁擠的人羣往裏走,周圍一切嘈雜吵鬧都與他無關,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千桃一人身上。.七

    他幻想過太多太多次。他牽着千桃,像一對普通情侶那樣,他帶她逛街,帶她看電影,帶她去看極光大海,在人羣擁擠時將她護在懷中……

    開始播放以後,周圍陸續傳來笑聲。

    裴厲不愛看,他在電影院昏暗的光線裏偏頭凝着身側少女。

    少女長相很精緻,柔順的烏髮長長垂落,這就是她原本的長相麼。

    她臉色有點蒼白,像易碎的瓷娃娃。一雙眼眸亮晶晶的,長相變了,但她的眼神還是從前那樣。

    她現在就毫不設防地坐在他身邊。

    他真的、真的很想將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

    裴厲的手按在扶手上,虎口不經意張了張。

    這部喜劇大概還不錯,千桃被逗樂了。千桃笑,裴厲也不自覺跟着勾了脣。

    電影結束,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

    因爲是除夕,得去喫年夜飯,不過裴厲沒有回裴家老宅,他開車帶千桃回到他住的別墅。

    菜是昨天買的。他想着好好跟千桃過一次除夕。

    裴厲讓千桃在沙發上坐着玩手機。一個人進了廚房。

    其實千桃並不是毫不設防。

    小男孩的提示不一定是惡作劇。

    但從電影院到回裴家,裴厲沒有對她做任何不好的事。他只是在對她好。

    廚房裏時不時傳來鍋碗瓢盆撞在一起的聲響。

    要想離開,恐怕與裴厲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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