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惹怒了這少年,按照那祖訓祕傳之下的記載的天宮,其背景實力,恐怕就是整個人凰天大陸都不能與之匹敵！更何況是他翰月一國！
但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月浩天此時已經面沉如水,一是因爲剛剛的失態,二是,璃曄所說的內容——
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璃曄竟然忽然有此一說！
只是,璃曄這一句話,卻也同時讓他心底無比的震撼——
“只要她歡喜,便是這天下,爲她取來任她把玩又何妨！”
這樣的承諾,需要如何的魄力才能夠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又需要如何的實力纔敢如此承諾！
而這個承諾的對象,卻是他的女兒！
忽然,月浩天不可抑止的想到了他的柔兒,他給了無數承諾卻又毀了無數次諾言的最心愛的女子。
月浩天眼神無比複雜的看着璃曄,這個他連容顏都看不清楚的少年,竟敢如此輕描淡寫卻不容置疑的說出如此的承諾。
他忽然問道:“少尊主,這可是承諾?”
若他真能說到做到,他的女兒,或許會比她的母妃要幸福！
因爲他莫名的覺得,這個少年所說出的話,便是言出必踐,不說他真的爲凰兒取了這天下,能說出這話的少年,自會將他的女兒捧在手心呵護疼惜。
璃曄再次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這一眼,稍微停留的時間久了些,對於這個突然爲自己女兒幸福質問的男子,璃曄稍微有了一分耐心,竟難得的回話,道:“我對她,毋須承諾。”
月浩天猛地一哽,不知再說什麼好。
這句話,他亦不知道真正含義爲何,因爲少年的語調太過淡漠,他根本聽不出其他情緒,更看不清他此刻神色。
但是,對於璃曄這般態度,他卻莫名的覺得胸口堵得慌。
任誰見到一個少年對着自己女兒又摟又抱的還對着自己來一句意味未明的“毋須承諾”,作爲父親的能不膈應嗎?
而他們話題中心的嫋嫋姑娘,卻是充耳不聞兩人的話,對於璃曄那句若換了旁人任誰聽了也會感動至極的話語亦是毫無反應,因爲嫋嫋姑娘此刻正忙着喚了徐大爺出來,兩人,不對,是一人一獸正低着頭唧唧咕咕的低聲商量着什麼。
月浩天下意識看向嫋嫋時見此情景更是覺得自己忽然什麼情緒都散去了。
他忽然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奈來。
因爲自始至終,不管是事關翰月生死存亡的話題還是事關她自己的話題,這個女兒竟從頭到尾沒有半點在乎,對於他這個父親更是毫無半分情面,若他之前還有點自以爲是的憑藉依仗,以爲這個女兒無論如何也是他的女兒,現在,他卻忽然明白了。
這個女兒,從一開始,就沒有承認過他這個父親的身份！
因爲,她從進宮到現在,從來就沒有開口喚過一聲父皇,剛剛更是直呼他的名字！
璃曄眸光落在嫋嫋的身上,眸底閃過一絲無奈,這個丫頭……
究竟何時才能將他放在心上?
嫋嫋姑娘卻已經和徐大爺商量好,直接身影一閃,小腳一點,人已經如同一尾游魚般瞬間滑出了璃曄的懷抱,整個人凌空而立於虛空之上,雙手掐訣,竟就那般凌空盤坐而下,那模樣竟是要就此打坐衝關渡劫！
月浩天見此猛地臉色劇變,頓時驚怒交加的喝斥道:“凰兒,你……”放肆！
他完全沒有想到,嫋嫋那句要在這御花園中渡劫竟完全不是虛言,反而是從一開始就真的打算！
這讓他怎能不驚怒交加！
這飛昇渡劫又豈是那般容易！那次第一學院一百二十位強者的渡劫之所以沒有給第一學院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失那完全是因爲從一開始嫋嫋便在那校場周圍佈下了重重陣法結界,這是所有人都知曉的事實,否則,依照那雷劫之強悍,早已讓整個第一學院大半灰飛煙滅！
而如今嫋嫋竟打算如此毫無防護便在御花園之內渡劫,這翰月皇宮雖說歷史悠久耗費工部無數心血鑄成,但卻哪裏是能跟處處皆以器材打造的第一學院相比?如此毫無陣法結界相護的雷劫之下,整個翰月皇宮恐怕都會化爲飛灰,不復存在！
她怎麼能夠！
只是不待他後面的斥責聲出口,月浩天便忽然發現他已經口不能言,咽喉似乎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猛地掐住,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月浩天臉色漲紅的看向一旁淡然而立的璃曄,無聲的張了張嘴,雙眼瞪得瞳孔凸出,那模出,那模樣格外狼狽。
留下的,定然是隻有一個結果,那便是和這座宮殿一同灰飛煙滅！
他的丫頭又豈會容忍她母妃曾經香消玉殞的宮殿再存在於世?她必定早已打算好讓這宮殿一起陪葬！
至於至於宮殿裏的人,生死自然由他們的皇帝抉擇！
“月千凰！你這個孽女！”月浩天氣得破口大罵！
卻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可以說話,剛想衝着虛空中的嫋嫋再說什麼,卻再次發現自己竟連着身體都無法再動。
月浩天狠狠的瞪向璃曄,此刻,他已經完全顧不上璃曄究竟是何等尊貴身份,他只知道,他的宮殿,他翰月皇族的臉面,在這一天,也許就要被踩落塵埃！
不,不是也許！是已經……
月浩天擡眸看向虛空的眼瞳猛地一縮,滿目的不敢置信！
他沒想到,嫋嫋竟真的敢就此渡劫！她竟真的在此渡劫！
只見虛空中的嫋嫋周身忽然一陣熾烈到刺目的光芒猛地迸發而出,她的雙手翻飛如蝶舞,劃出道道殘影,天際,已經有烏黑的劫雲應劫而來。
晚了……
月浩天眸底一沉,臉色已經漲紅得幾乎隨時要炸開一般。
他忽然無比清醒的意識到,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把她接入皇宮,甚至,不該打上她的主意！
但是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晚了！
雷劫已至,就是他此時願意放下所有身段去求,也已經晚了！因爲無可逆轉！
天空,越來越暗沉,月浩天的臉色也從漲紅到鐵青,暗沉一片。
天際,烏雲層層疊疊籠罩住了大片大片的天空,陽光被擠開四散,整個御花園上的天色飛快的暗沉如黑幕,慢慢的,整個翰月皇宮都籠罩在一片暗沉天色中。
月浩天隱約看見天際那個年僅八歲本該天真無邪的孩子忽然對着他露出無比甜美的一笑,此時此刻他竟還是被那樣透過熾烈白光彷彿照亮了周身黑暗的甜美笑容甜的心口一軟,竟什麼怒氣都似被瞬間戳破一般,泄氣了。
他竟忽然生出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似乎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月浩天猛地擡手狠狠的遮上眼,不想再去看。
忽然,他又猛地睜眼看向自己的手,他可以動了?
月浩天目光看向一旁依舊端坐於那金光燦爛到有些庸俗的座椅之上卻自有一身不容褻瀆清貴尊華氣勢的少年,他忽然猛地轉身便是身影一閃,此刻他已經沒有時間,只能選擇馬上帶着宮內所有人出宮,否則,他們就只能和這座宮殿一起陪葬！
他自己是已經看透生死,也早已決定卸下重擔便去陪他的柔兒,可是,他最看重的女兒不願接受這翰月皇位,他卻不得不保住一個至少能守撞月的繼承人！
已經在一瞬間閃身到了御花園長廊的月浩天忽然停住身形,扭頭擡眸看向天際,那裏,那個小小的身影已經凌空而立於一片如鐵的黑雲之下,衣袂翻飛間,一身睥睨的氣勢再無收斂,天地間,竟似只有她一人孑然而立——
不,或許還有那個守護在側的少年。
月浩天的目光再次劃過璃曄,他忽然動了動脣,道:“朕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這一聲,似嘆,似憐。
他其實,從來都不是個好父親好丈夫,因爲他這一生甚至是此時此刻想要做的都從來是個好皇帝,所以註定也得不到他內心同樣渴望的親情愛情,或許他得到過,卻也不曾懂得珍惜。
月浩天毅然回頭,他沒有等璃曄的答案,他也沒想要答案,因爲他知道,那個少年若不是因爲他是凰兒的父皇,恐怕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會掃向他。而他,這一句話,其實,也並非單純的只是出自一個父親的真心,至少,有一半,他當作了籌碼,當作了讓這個少年不要遷怒他翰月皇族的籌碼！
月浩天的身影化作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長廊之上。
璃曄自然聽到了這句話,只是,他卻半點沒有分一點注意力給月浩天的打算,因爲他的打算,他自然同樣看透。
這樣的人,看着丫頭的面上,他不會刻意爲難,只爲他此刻至少還有一半的真心。
再者,他月浩天算什麼?他的丫頭,自始至終不曾在意。他又何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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