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唐雨覺得這裏太過鋪張浪費的根本原因,因爲自助食物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沒人喫的話或許過了一段時間就冷掉或者壞掉了。
黃羽衣穿着件鵝黃色的長袖上衣,她的臉上仍舊點綴着些許雀斑,但卻有西方女孩的可愛。再加上她的身材在女生中原本就算是高大,所以當她坐在唐雨對面的時候,唐雨甚至覺得有幾分緊張。
他們原本是沒有任何理由見面的,當租客與房東的關係結束以後,他們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唐雨的眼神瞥向一旁,並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
心心念唸的女兒終於出現,自己卻逃之夭夭了麼。
“唐雨,你叫我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是指什麼事情呢,微信或者電話裏都不能說嗎?”
黃羽衣的性格明顯變得開朗了許多,在脫離了許多個夜晚李離惡靈加身所帶來的性格影響以後,她現在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和善。
其實在與黃羽衣見面之前,唐雨想了很多開場白和溝通之中循序漸進引導式的話題,但真到了這一刻,他滿腦子都只想讓黃羽衣和她父親見上最後一面。
這一切都並不是因爲唐雨是聖人,而是他間接爲了彌補自己和父親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的遺憾。
當失去父親的感同身受在這一刻最大化的時候,唐雨終究開口了。
“我在這裏見到了你父親。”
桌子下方,三更始終握着唐雨的手。儘管三更的體溫較寒,但這一刻卻給了唐雨許多溫暖的力量。
“我父親?他已經去世很久了。”
“我知道,他的魂靈還在這裏,想要跟黃姐你再見一面。”
“你……唐雨你沒必要開這種玩笑的。”
“我沒有在開玩笑,黃姐你想見他嗎。”
黃羽衣雙眼因爲驚訝而瞪大,她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唐雨的話,這也是人之常情。但她立刻就將視線在餐廳之中四處環顧,因爲心底最深處的僥倖心理。
她是想跟父親再見面的,她有很多話想問這位突然身亡的父親,想詢問他的死因是否正常,想告訴他自己現在過得很好。
男人出現的畫面平平無奇,他只是手裏提着維修箱走進餐廳,站得筆直邁開腳步一步步朝着唐雨三人所坐的餐桌走來。
唐雨第一眼看到了他,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他沒有選擇避而不見,而是直接面對自己的女兒,儘管女兒已經和殺了自己的兇手確定了戀愛關係。
他對兩人之間的戀愛自然是反對的,並不是因爲金沐竈殺了他,而是因爲他知道金沐竈不是個好人,他自然不希望女兒所託非人。
餐廳之中的結界以唐雨的餐桌爲中心迅速向外擴張,唐雨甚至能聽到耳畔冰晶凍結的聲音,片刻過後,餐廳中只有沉寂,爲數不多的其他客人都像是冰雕一般被凍結在了原地。
時間長河在這一刻靜止,唐雨看向餐廳的角落,那裏一男一女一黑一白正坐在靠牆的椅子上。
那是黑白無常,看來三更早就已經囑託好他們在這時出現了。
父女相見的場景應該是很溫馨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當男人手提維修工具箱來到桌邊並緩緩坐在黃羽衣身側的時候,那一刻她臉上的神情十分傷感,眼眶幾乎是在一瞬間變得通紅。
“羽衣啊……”
男人緩緩開口。
當熟悉的聲音穿透無數日夜貫徹久遠的思念,在一瞬間傳進黃羽衣耳中的時候,黃羽衣再也繃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在一瞬間伸手抱住身側的父親嚎啕大哭起來。
但從某種角度來講,這就是黃羽衣來這裏的唯一原因,她本就不需要與唐雨過多寒暄。
“嗚嗚嗚這就是人間情感嗎,真讓人覺得感動啊……”
白無常眯眯眼哭得梨花帶雨,一旁的黑無常只是漠然旁觀,臉上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小黑你這個人啊,就真的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情嗎……”
白無常從身旁的男人身上難以得到共鳴,所以邊哭便控訴起來。
“我不需要感情,我甚至連自己存在的意義都不清楚。”
黑無常的聲音輕柔溫暖,與他的冰冷麪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這個傢伙聽聲音就是個暖男,看外表就像個和尚,你怎麼不去那些軟件上接單滿足那些人間女孩的聲控需求啊,得到的錢還能讓我在人間買好看的首飾……”
“在人間收受賄賂可是違反地府條規準則的。”
“你這又不算收受賄賂,你這是用自己的聲音創造副業。用人間的話來講,以後你小黑就是個斜槓青年。”
“還好你不是人,否則你一定會被抓進牢獄。”
“喂喂,小黑你這傢伙今天的話明顯比以前多啊,怎麼回事啊你……”
黑無常不再理會身旁一直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白衣少女,他只是看着父女重逢的場景,心中卻似古井無波。
“也許讓他們父女單獨相處可能比較好,我們也先暫時離開吧。”
唐雨對着身旁的三更說道,在三更輕輕點頭以後,唐雨牽着三更的手走向了餐廳的角落,來到黑白無常的面前。
“呦呦,這傢伙都開始牽上我們小閻王的手了,什麼時候給我們弄出一個小小閻王啊,嗯?”
白無常的語氣十分誇張,臉上還帶着壞笑,彷彿剛纔因爲父女重逢場景哭得淚流滿面的女孩根本不是她一樣。
“什麼意思。”
三更眨着眼睛朝着白無常問道,她是真的不懂,唐雨也白無常也知道她是真的不懂。
但白無常只是壞笑,沒有加以解釋。
她當然不會解釋,就算解釋也不會是在這個場合下。
唐雨朝着黑無常微微點頭算是打個招呼,對方也同樣以相同行爲迴應自己。
黑無常總給唐雨帶來一種無形的威壓,甚至唐雨待在他附近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接下來等他們父女相見那個男人了卻心願以後就可以由黑白無常二位帶他去地府了,至於剩下的事情,或許只能靠我們自己解決了。”
唐雨看着黃羽衣與父親交流的畫面,話語中意味深長。
“唐雨還是擔心被金沐竈威脅麼。”
“不,我只是擔心黃羽衣想不開。應該說,甚至有一種可能是我最不想發生的。”
“什麼可能。”
“或許黃羽衣早就知道父親的死亡另有原因,也早就猜到了金沐竈就是害死父親的兇手。那麼她會跟金沐竈談戀愛,就能說得通了。”
這或許本就是一段男女二人各懷鬼胎的戀愛,只是他們僞裝得都很好,待得撕開面具的那一刻,總有一方要成爲受害者。
最壞的結局,甚至有可能是兩敗俱傷。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唐雨就覺得自己被金沐竈威脅這件事甚至可以稍微放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