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像是人有欠債,總會心中不安,沒皮沒臉的人除外。
晚飯過後,唐雨坐在房間中碼字,將他和三更的甜蜜日常寫下來的時候,總覺得心中難安。
一方面,他因爲自己與三更分手還要詳細描述兩人之間甜蜜的日常生活而難受,另一方面,想起陽奉隨時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送自己去酆都鬼城,唐雨心中又有很多顧慮。
在這兩個煩惱同時出現的時候,唐雨就連手指在鍵盤上敲動而出現在屏幕上的文字都毫無感覺。
他只能靠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心境平和。
在這本有關於普通人和閻王的日常生活的網絡小說裏,唐雨靠想象將他與三更之間的小細節無限放大,以這種撒狗糧的方式試圖吸引讀者,但明顯收效甚微。
而他的腦內幻想隨着他與三更分手而憑空消散,更讓唐雨覺得難以釋懷。
“事情都趕在一起,真是讓人頭疼……”
唐雨無奈地感嘆一句,稍微平復心情以後,嘗試着拋開煩惱從電競椅上坐起身來,準備到客廳走走。
三更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牛奶,看到唐雨從房間裏走出來,這次竟然主動率先開口搭話了。
“今天的小說寫完了嗎?”
“沒,沒什麼頭緒,感覺寫不下去了。這種日常戀愛文本就是基於戀愛爲中心,用其他故事情節作爲鋪墊的。一旦戀情終止,基本劇情也就接近尾聲了。”
唐雨話裏話外瘋狂暗示三更,心中希望三更能夠聽懂。
“可是唐雨不是剛剛纔開始寫這本小說嗎,這麼快就要完結了?”
“我不會太監的,絕不會。但問題是,現在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讓劇情延續下去,畢竟你也知道,我跟三更之間的戀愛都已經結束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把故事寫下去。單女主的戀愛文就是這樣,只有一條戀愛線的話,一旦結束,就寫不下去了。”
“唐雨可以把常舞寫進你的故事裏啊,這不是唐雨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你在這種時候提起常舞,該不會是喫醋了吧?”
“我沒有感情,所以我覺得唐雨只是在自說自話。我只不過是爲唐雨的故事創作着想,如果真的不能將與我的故事續寫下去,那就讓常舞代替我好了,畢竟她才更適合與唐雨生活在一起。我給不了唐雨任何實際意義的好處,也不能讓唐雨快樂。以後有朝一日我回到地府了,唐雨仍舊一個人孤零零留在人間,只會讓我想到唐雨時感慨唐雨的可憐之處……”
“別說了。”
唐雨制止了三更繼續說下去。
最近三更的話似乎變多了,她從前並不是話多的類型。
而往往三更說很多話的時候,總會讓唐雨的心情變得格外沉重。
“三更是怕以後你回了地府做閻王,我在凡間成爲一個孤寡老人嗎?我告訴你大可不必,以我現在的生活狀態來看,我過得十分節儉,到那時候應該能積攢不少錢,也許那時候這棟樓都拆遷了,我還能獲得一筆鉅額補償款,然後我就拿着這筆錢跟許多年輕漂亮的女孩過日子……”
唐雨說不下去了。
準確的說,他編不下去了。
所以三更是爲了自己着想纔跟自己分手,甚至讓自己選擇常舞進行交往的嗎?
唐雨不明白,但他知道有些事他應該問清楚。
所以他問了。
“三更是爲我着想纔跟我分手的嗎,讓我能跟常舞在一起之類的……”
“是。”
三更回答得乾脆利落。
電視里正播放着苦情電視劇男女主產生誤會,男主在大雨中痛苦咆哮的場景。
唐雨不懂都2021年了還有這種震撼劇本產生出現,但他與三更之間並沒有任何誤會,這就是本質上的區別。
他從最開始就知道三更不會一直待在自己身邊,而三更也同樣清楚這一點。
三更沒有感情,但她出於好意,不願讓自己耽誤唐雨,這一點唐雨已經完全充分了解了。
可唐雨有感情,這就是最致命的地方。
唐雨不止有感情,而且三更還是唐雨的初戀,是唐雨夢開始的地方。
男人多半都是花心的,不花心的多半是因爲沒錢。
唐雨有錢,但他的性格和人生遭遇註定了他難以相信別人。
三更對唐雨來說是極其特殊的存在,是至死不能忘懷的存在。
所以就算三更哪一天會離開,對於唐雨來說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恐怕要用一生去接受這個事實。
三更是閻王,唐雨知道,自己不配跟三更談人間情愛。
他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時間裏,爲三更提供最好的生活方式而已。
所以唐雨沒有再就感情問題加以反駁,從這一刻起,他和三更之間的關係或許從戀人更趨向於朋友了。
唐雨雖然暫時不能接受,但他遲早都要接受。
尤其是當他發現電視裏的電視劇並不是今年新出的,而是懷舊劇場播放的經典老劇時,他沒來由得笑出了聲。
他也不知道是在笑電視劇裏在大雨裏嚎啕大哭的男人,還是在笑異想天開的自己。
唐雨沒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間,重新打開小黑屋開始碼字。
這一次,他以平和的心情去對待他和三更之間的關係,站在上帝視角上,靜靜等待着他們之間關係的發展。
也可能,不會再有發展了。
半夜十二點的時候,三更時分,在這個特殊的時間裏,三更與白無常見了個面。
是她通過與地府的傳輸媒介將白無常叫過來的。
此時的唐雨早已經碼字結束上牀睡覺了,而白無常就憑空出現在了三更的房間裏。
“小閻王,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嘛?”
白無常剛一出現,就用手摟抱着三更的脖子,舉止十分親暱。
三更沒反抗沒拒絕,只是看着白無常,冷不丁開口問道:“老閻王不在了,爲什麼沒告訴。”
白無常原本笑逐顏開的表情忽然一滯,在僵硬過後旋即變爲了苦笑。
“我以爲那傢伙會保守住祕密的,沒想到啊,果然男人都不靠譜。”
“在你心裏只有黑無常靠譜,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