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與三更之間的關係因此有所緩和。

    在平復心境以後,唐雨帶着三更在父親的房間裏來回走動參觀。

    這是唐雨第一次帶三更在父親的房間裏參觀,在此之前,三更從沒進過這間房間。

    她也從未詢問過唐雨這間房間是做什麼用的,似乎早有了解。

    “你見過我爸,所以你應該能感受到他是個怎樣的人。”

    唐雨看着相框裏抱着年幼自己的男人,對着身旁的三更說道。

    “我知道,他是個很有趣的男人。”

    “用有趣這個詞來形容他,確實很恰當。”

    每當想起父親的時候,除了悠長的思念,唐雨的記憶裏也會出現許多父子二人生活的可笑場景。

    一個家裏如果沒有女人,很多事情都會遇到麻煩。

    但或許是考慮到唐雨的心情,也是因爲對結髮之妻曾經許下的誓言,唐雨的父親未再續絃。

    “我現在有些期待去酆都鬼城裏與家人相見了,到那時,我會把三更介紹給他們的。只可惜,現在不能說三更是我的女朋友了。否則的話,他們應該會很開心的,知道我有這麼年輕漂亮的女朋友。”

    三更不爲所動,只是視線在這間房間中環顧着。

    她並不能對唐雨的想法感同身受,換句話說,對於三更而言,現在唐雨的父親在投胎轉世之後已經成爲一個孩子了。

    這種親情上的羈絆是三更難以理解的,畢竟在投胎轉世以後,唐雨的父親也不會記得他了。

    生命是一個十分短暫的過程,在三更眼中,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等陽奉來找三更的時候,我會跟三更一同前往的。”

    關於這件事,三更已經強調很多次了。

    她無法表明其他態度,但針對這一點,她可以反覆重複讓唐雨安心。

    而唐雨現在只期待陽奉可以早點聯繫自己,奇怪的是,自從他與陽奉締結約定以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那個男人的身影。

    人死之後會由地府靈使黑白無常帶路,經由迷霧之路前往酆都鬼城,之後再前往陰曹地府。在酆都鬼城之中魂靈可以享盡最後的安樂,直到一月期限所至,黑白無常會帶魂靈前往最終的目的地地府。

    在地府之中,如果不是罪大惡極需要打入無間地獄的惡人,一般都會走接下來的投胎路程,踏上黃泉路,前往奈何橋,在橋頭飲了孟婆的孟婆湯,下橋之時便會忘卻前生種種。

    生死輪迴皆由地府掌管,酆都鬼城只不過是留給這些魂靈最後對世間所念驚鴻一瞥的場所。

    酆都鬼城並不是具象化存在的,迷霧之路的盡頭便是酆都鬼城,但各人所見皆有不同。它因凡塵魂靈執念而存在,是去往地府之路上不可繞行的唯一場所。

    此時的陽奉正身處酆都鬼城之中,只是在這煙雨江南垂柳石橋之上,他卻顯得格格不入。

    橋頭有間酒家,巨大的幡子上寫着紅星二字。

    路上衆人皆身着唐時長裝,與現世截然不同。

    陽奉在等一個熟人出現,那個與他永遠保持對立,明明是孿生兄弟,可是彼此都不願承認的存在。

    紅星酒家的門口正站着個男人,他將頭髮束在腦後,身材高大魁梧,劍眉星目氣宇軒昂。

    他正轉頭看向橋上的陽奉,在雨後白霧的映襯下,陽奉只能勉強看見那個男人的臉。

    他與黑無常相貌完全相同,而他,正是紅星飯店畫像之中的張恆之。

    “你回來一趟,不去見鬼王,反而來這裏消災避難。張恆之只不過是張恆之,就算和鬼王樣貌相同,他也只不過是張恆之罷了。”

    橋上不只何時出現了另一個男人。

    他與陽奉相貌音色完全相同,除了身着白衫與陽奉一襲黑衣形成鮮明對比以外,幾乎看上去就像是同一個人。

    來人正是陰違,是酆都鬼城三鬼使,陽奉陰違樂逍遙之中的陰違。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見我。”

    陽奉轉過身子,將後背靠着石橋上的白玉欄杆,臉上神色從容,表情淡定。

    “我爲什麼不會來見你,你壞了我的好事,解了我設下的修羅封印,救了那位小閻王。對我來說,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前提是你還有屍體的話。”

    “可你設下修羅封印所使用的大量惡靈怨念,可是由我在凡間收集所獲。”

    “這也是你現在還能完好無損站在這裏與我開口講話的原因。”

    白衣陰違顯然對於陽奉的出現並不意外,畢竟陽奉發現了修羅封印,自然就會想到他。

    “你來是勸我的嗎,勸我不要與地府橫生枝節,勸我停止這種暗潮涌動,勸我別在鬼王身旁吹耳旁風麼。”

    “我想說的話你都知道,所以我沒說。只要我出現在你面前,我的想法你自然都知道。”

    “但你應該也知道我的想法,我們從來都走相反的路,這一次也一樣。”

    陽奉眼眸微眯,在陰違的身上停留片刻,才緩緩開口吐出話語。

    “這一次如果你失敗了,你會感受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陰違知道陽奉話語中包含的意思。

    他只是抽出腰間的白紙扇徐徐展開,看着扇面上的山水畫,嘴角泛起笑意。

    “我若身死魂消,你自然會代替我留在這裏。畢竟我們兩個水火不容,其實你我都清楚,陽奉陰違,只要留下一個就夠了。”

    “我已經去人間了,而你則留在酆都鬼城。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們彼此相安無事,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狀態嗎?”

    “可我想去閻王殿裏逛一逛,與其在酆都鬼城偏居一隅,不如去閻王殿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你在酆都鬼城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我深知樂逍遙的心性,他諸事不與你相爭,在這裏你完全可以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我說過了,我已經不甘心偏居一隅了。而且種子已經埋下了,只待生根發芽了。所謂裏應外合,拿下地府只在我酆都鬼城一念之間。”

    陰違看向橋頭的張恆之,陽奉也同樣將視線轉向了那個男人。

    這裏是千年之前的唐朝,陽奉特意在這裏等待陰違的原因,他和陰違都心知肚明。

    有些事陽奉知曉,但阻止不了。

    所以他需要一個人代替他將未完成的事盡數做好,而這個人,就是在陽奉的卜卦中,會以凡人之軀貫穿陰陽兩界的唐雨。

    “我還會阻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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