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打量了來人一眼，嘴角帶着淺笑，雙眼卻眯了起來。
她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盛好湯遞給面前的魂靈看他喝下目送他離開，然後才重新將視線轉回了男人身上。
“你怎有興致到我這裏來了。”
來人手中轉着鐵筆，身材消瘦，正是判官。
他的活動範圍總在閻王殿周圍，極少到奈何橋這種地方來。
奈何橋原本便在地府邊上，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便是投胎轉世下一個輪迴。
“聽聞孟婆出手名動酆都鬼城，真如人間之言，薑還是老的辣。”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那塊無間喚靈玉上做了手腳，若白無常以靈力催動，被召喚之分身必定來源於我。”
孟婆聲音沙啞，但一開口便直擊要害。
判官平時鐵面無情，但在孟婆面前，他明顯態度要溫和許多。
畢竟很久以前，閻王判官孟婆正是地府鐵三角。
後來日子久了，時間平淡了，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孟婆也已經在這奈何橋待了太久太久了。
黑白無常牛頭馬面都曾換過人，只有孟婆始終守在奈何橋邊。
她有放不下的心結，對於這一點，判官心中一清二楚。
但有些事，並不是他們能力範圍之內的。
“看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啊，我也只是想給你個機會讓你出去透透氣罷了。長久身處奈何橋旁，你能送走許多人，但終究送不走自己。”
判官看着面前身材佝僂容顏衰老的孟婆，心中百感交集。
“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知道老閻王去哪裏了麼。”
孟婆手握勺子在溫熱的湯中攪拌，對此似乎並不關心。
“他也許只是去三界之內的各處地方遊山玩水，但最後一個地方，即使他沒告訴我，我也能猜得到。或許，這纔是他將小閻王派去凡間，想讓她早些繼承閻王之位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如果他回不來了，那地府總要有個人出面帶領陰兵爲其討回公道。爲他，也是爲你。”
孟婆的動作忽然僵硬，她瞬間明白了判官這些雲裏霧裏的話真正的意圖。
“你和他不是一直勸我放下麼，我早就把那個男人忘了。正因如此，他絕不會強上天庭爲我出頭。”
“或許從前我和他是這麼想的，可現在年紀大了，我們都想熱血一把。雖然我們從未談過這件事，但我覺得他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我們的阿茶，不該受任何委屈。”
“你有多久沒這麼叫過我了。”
孟婆面上含笑，神情無比自然。
她似乎並不擔心判官口中的老閻王會真如他所說那麼做，若當真如此，她縱是再過焦急也於事無補。
“小閻王沒有感情，或許正是拜你所賜吧。”
判官嘆了口氣，轉身回了閻王殿。
孟婆擡眸望着那道背影，從前意氣風發的書生少年，今日卻變成了這般模樣。
若是放在人間，他這樣的男人便是連個教書先生都無法勝任了吧。
歲月無情，縱使他們都不會死，但他們又何嘗活過。
現在店面已經升級了，看來老闆確實賺錢了，據說還在沈城另一個區開了分店。
唐雨和三更邁進店裏的時候，老闆特意走過來打了個招呼。
“那兄妹倆在樓上雅間等你們呢。”
唐雨勉強擠出了個笑容迴應了燒烤店老闆，然後從轉角處的樓梯上樓。
三更始終跟在唐雨身旁，她忘了幾眼燒烤店的擺設，並沒覺得有多新鮮。
“老哥你也來得太晚了啊，我和常舞都在這等挺久了。就爲了跟你喫燒烤，晚上家裏烙餡餅都沒喫太多。”
這是三更第一次看到唐雨口中的多年摯友。
那是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男人，小平頭，個子不高，國字臉，小眼睛，說話的時候喜歡抿嘴。
常歌穿着件白襯衫，但明顯釦子已經處於緊繃狀態隨時準備爆裂開來了。
“你胖的有點離譜了。”
這是唐雨跟常歌說的第一句話。
“害，沒辦法，最近跳槽到了新公司，應酬也多，前段時間天天喝酒，沒辦法啊，人倒是沒怎麼胖，就是肚子大了。”
常歌說完，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然後又看了眼三更。
他的眼神中帶着禮貌，伸手示意唐雨和三更坐在他們對面。
唐雨看了眼坐在常歌身旁正在玩手機的常舞，常舞自然也知曉了唐雨的到來，但她顯然是刻意用玩手機這件事做擋箭牌，避免自己與唐雨正面直視的。
畢竟上次的告白事件中，雖然常舞當時表現得無所畏懼，事後女孩子特有的嬌羞涌上心頭，再與唐雨見面時還是會感到羞怯的。
而對於這件事，常歌早就聽妹妹說過了，這也是爲什麼他剛從小連回來就要見唐雨的原因。
他原本就是想借着這次小型聚會，勸說唐雨從了自己的妹妹，心甘情願的做自己的妹夫。
“三更，這是常歌，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妹妹常舞，你們之前見過面。這是我遠房表妹，名字叫三更。”
唐雨爲彼此做着介紹，三更倒是沒有閉口不理人，只是開口平靜說了句你好。
“你好你好，老哥你這妹妹確實長得可愛啊，與我妹相比絲毫不落下風。”
“就那麼回事吧，女的在我眼裏都差不多。”
唐雨現在沒有心情跟常歌口嗨，只能隨口敷衍回答。
“行了，先要點兒喫的吧，都餓了。”
常歌伸手示意服務員點餐，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察覺到了唐雨臉上表情的不對勁。
畢竟他們相識多年，對於唐雨，常歌是事無鉅細全部瞭解的。
當然，除了三更的真實身份唐雨沒有告訴他以外。
“老哥，咋回事，見到我怎麼不開心呢？你再這樣我可傷心了啊……”
“聶大爺去世了。”
“哪個聶大爺？你們小區門衛室裏那個啊？”
“嗯。”
“咋整的，人什麼時候沒的啊？”
“就昨天晚上，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已經確認過了。”
“哎，這樣啊。你也別太傷心，人各有命，生死這種事情，你是不能干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