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神開口，語氣中帶着不可思議的失落。
“你不也一樣麼，只是你在天宮過得好，即使老了看上去也沒那麼頹廢。不像我，整日在這幽冥地府黃泉路奈何橋邊，連個日頭都難看見。”
“你可以不在這裏生活的，何必委屈自己屈身在此呢。從前這奈何橋旁沒有你這個孟婆，投胎轉世的人也沒發生什麼問題不是麼？”
“我確實不必在此，我在此處只是爲自己找個營生罷了。倒是你，怎麼被如此狼狽地捉來了？誰下的手？”
“牛頭馬面裏的牛頭。你快想辦法幫我解綁吧，這樣被綁着，怪難受的。至於牛頭，我倒是也不怪他，你也不必責怪於他。”
孟婆擡頭看了姻緣神一眼，莫名地笑了。
“怪他？我爲什麼要怪他？我還要好好獎勵一下這兩兄弟，至少他們從前是畜生是妖怪，但現在他們知道心疼別人了。”
姻緣神眼中閃爍着不安，他沒想到從前單純善良的阿茶已經很難被他的三言兩語動搖心智了。
遠處的牛頭馬面兩兄弟抱着肩膀看着孟婆和姻緣神對話，由於距離原因，他們根本聽不清楚。
“大哥，那傢伙會不會跟婆婆好好道歉？”
“誰知道，反正人咱們已經帶來了，他要是不聽話就給他弄進十八層地獄裏去。那裏的怨魂惡鬼可沒見過神仙，到時候有他好受的。”
“可大哥你也說了，這姻緣神畢竟是神仙，咱地府就這麼把他抓住……”
馬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但他知道牛頭能懂。
在地府會議上衆人對此事的後果都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願意做第一個開口的人。
一旦天宮派天兵天將下來掃蕩地府，那他們的陰兵與天宮天兵天將的數量對比下來，簡直是以卵擊石。
“天庭真的會因爲一個神仙甘願擾亂人間輪迴生死之道嗎，我覺得不會。”
“確實不會，但天庭很有可能把咱們地府這批人換一遍，讓地府變成一個新地府。這世間牛馬衆多，牛頭馬面之位也不只我二人能勝任。”
“馬面你這小子究竟想說什麼，咱幫婆婆出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你小子該不會是心生退路了吧？大不了咱這地府鬼使不做了，回人間當妖怪去，天庭要真想趕盡殺絕，那咱就學大聖，鬧他個天翻地覆。”
馬面知道齊天大聖一直是牛頭的精神領袖，牛頭性格相對莽撞，但馬面不一樣，馬面還是有些理性的，會深度思考問題，這也是他們作爲一個組合性格互補的根本原因。
“大聖當初比我們厲害百倍，不也被如來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說來說去，咱們妖怪就鬥不過天。現在齊天大聖變成了鬥戰勝佛，說白了還是從仙界跳到了佛界被招安，咱們在地府的生活雖然挺舒適，但咱一直以來也是因爲地府是個好地方，作爲一個棲身之處肯定是沒問題的。我不是膽小怕事，要真跟天宮鬥起來，牛哥上了我也上，畢竟咱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
“那你說這些廢話幹什麼？”
牛頭鼻腔出氣，瞪眼看着馬面。
“既然諸事避不過逃不了，那還不如想辦法避免最壞的結果。”
“想啥辦法，人都抓來了，咱還能放他走？”
“那肯定啊，他幹出這種事，總得付出點代價。”
“其實姻緣神這種神職誰都能做，換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就在於，天宮不會在乎換人，但天宮在乎臉面，不可能因爲地府的一面之詞就換了天上的神仙。所以最後天宮纔會派人下來地府要人，地府不給，天兵天將片刻將至，大戰一觸即發。”
“問題就是，如何讓地府和天宮之間不鬧到這麼劍拔弩張的地步，中間就得有個周旋的餘地。”
馬面說得很委婉，但這話他卻不是說給面前的牛頭聽的。
他已經感受到背後有人了，而且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馬面你說得對，其實我和老閻王都跟你是同樣的想法。”
判官轉着鐵筆從背後走來，他是來奈何橋邊看看情況的。
“判官。”
牛頭馬面同時跟判官打了個招呼，判官只是點了點頭。
“馬面你所謂周旋的餘地，是指什麼。”
“應當有一人出面，制止天宮出兵，又能說明事情原委，讓天宮將姻緣神撤職，這纔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地府沒那麼大面子，而且從很久之前開始，地府就已經跟天宮之間逐漸分離了，基本上可以說是朝廷和藩王之間的關係。
所以馬面的話判官能理解，但實際想要達成，太難了。
姻緣神還在跟孟婆求情，順便說明了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
他只是想讓一個魂靈在上奈何橋之前不要喝湯，保留今生的記憶，對於孟婆來說想要做到這種事幾乎是舉手之勞。而且看地府對孟婆的重視程度，根本也不會干涉孟婆的行爲。
但孟婆始終沒搭理姻緣神，她只是如往常般給來往魂靈盛湯，然後看着這些喝了孟婆湯忘卻今生一切的人們重新投胎轉世。
“有些回憶，忘了纔算解脫。”
孟婆口中低聲喃喃自語，但這話她並不是說給面前的負心漢姻緣神說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人間，黑白無常已經跟三更見到了面，說明了已經發生的情況。
唐雨在一旁默默聽着，不敢說話。
畢竟這些都是他的知識盲區，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他現在只擔心如果地府和天宮爭鬥起來，會不會把他的八號樓毀滅掉，到時候能不能申請賠償款，以拆遷的標準發放……
當然了，這種玩笑般的想法只是在唐雨腦海中一閃而過。
地府是三更的第一個家，他自然是希望雙方能夠避免爭鬥，化干戈爲玉帛。
但三更實在是也想吐槽一下那個姻緣神，好歹是個神仙，就算是年紀大了，也不至於被牛頭三下五除二就抓住了吧。
看來愛情真的會影響人拔劍的速度啊……
“姻緣轉輪的期限是七天，七天之內他沒回姻緣宮，天庭就會知道了。”
白無常跟三更解釋着，三更點了點頭，表情看不出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