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任映泉簡短的幾句話,唐雨和三更已經大致上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唐雨沒有糾結於任映泉和現在被裝進礦泉水瓶裏的女人是什麼關係,但無論怎樣,殺人都是不對的。

    三更或許不太瞭解,但唐雨深知遵紀守法對於一個社會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剝奪他人生命是無法被容忍的。

    “你們倒是冷靜,一般人估計見到這個情景,多少會被嚇到吧。不過你們也不是普通人,閻王當然不會怕這種事情了。”

    任映泉的表情複雜,從土地裏刨出了那個礦泉水瓶。

    唐雨神情肅穆,臉上保持着對逝者的敬畏。尤其是在從任映泉簡短的幾句話裏推測出女人生前過得並不愉快時,他便更覺得惋惜了。

    而唐雨身旁的三更與他明顯不一樣。

    三更對此是沒有感覺的。

    她自地府而來,對於世間的生死已經見怪不怪了。無論是怎麼死去的,最後走的流程都是一樣的。對於站在上帝視角俯瞰人間的三更來說,她確實很難共情。

    直到任映泉說出最重要的一句話,也是他此行來這裏的原因。

    他從來沒有想過逃跑,他知道自己早晚會認罪伏法,但在此之前,她還有一個心願。

    “我想和她再見一面。”

    任映泉看着唐雨,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唐雨不是阿拉丁神燈裏的燈神,更不是任映泉以爲的閻王。

    且不說他不是閻王,就算是以後會成爲閻王本尊的三更,唐雨也知道這種事三更做不到。

    正所謂人死如燈滅,不可復生。

    即使是更改生死簿,前提也是這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至於現在,那個女人也許已經投胎轉世,開啓新生活了。

    這個道理唐雨懂,大部分人都懂,所以他希望任映泉懂。

    但唐雨同樣清楚,任映泉如果懂這個道理,他就不會開着大巴車把自己和三更拉到這種地方來了。

    他已經被與逝者見上一面的心結所困擾,執迷不悟。

    唐雨深知現在自己跟他解釋他們不可能見面,任映泉多半聽不進去。

    他一個大學學計算機專業的,也不懂什麼心理學,但唐雨現在清楚,他要先穩定任映泉的情緒。

    “她已經死了,這時候都已經投胎轉世了,你們不可能見面了。”

    三更在旁邊突然開口說道。

    唐雨差點一個跟斗摔倒在地。

    豬隊友,這就是妥妥的豬隊友啊!

    這也不能怪三更,因爲三更感受不到任映泉對她和唐雨生命的威脅。

    就算能感受到,三更也巍然不懼,畢竟她又不怕死。

    好在任映泉沒有理會三更,只是再次將視線投給了唐雨。

    “能做到麼,閻王。”

    荒郊野嶺,坡下就是殯儀館。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天色馬上就要黑下來了。

    唐雨此刻只想回家。

    但回家之前,他必須要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穩定住任映泉的情緒,直到他被警方抓捕,畢竟無論怎樣殺人犯都是不可原諒的。

    第二件事就是保證自己和三更的生命安全。

    “能做到,但是要等我叫來黑白無常,將她的殘存意識展示在你面前。到那時你有極短的時間跟她說幾句話,過了時間就再也沒機會了。”

    唐雨表情凝重,話語裏半真半假。

    任映泉頹廢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畢竟站在他的角度來說,唐雨說的這些話,聽起來還挺靠譜的。

    唐雨對着三更使了個眼神,三更心領神會,暗自呼喚黑白無常前來。

    現在他們只需要拖到黑白無常前來,然後借黑白無常之手讓任映泉被捕,他們自然也就安全了。

    在黑白無常到來之前,他們三個當然不能就在這個松樹下站着,這樣未免太顯眼了。

    “你們兩個跟我回車裏吧,那裏還能坐着。”

    任映泉抱着那個五升的塑料瓶,讓人看上去覺得毛骨悚然。

    三更和唐雨跟在他身後陸續上車,三個人上了車以後,氣氛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唐雨知道,現在不能讓氣氛變得安靜下來。一旦任映泉猜測到自己是在拖時間,到時候不一定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跟她見完面以後,你會自首嗎?”

    唐雨開口對着任映泉說道,任映泉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事實上最讓唐雨覺得蹊蹺的是,任映泉輕而易舉就相信了自己是閻王,而他卻沒有拿出任何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除了空口白話。

    即便如此,任映泉輕而易舉便相信了。

    “讓你來找閻王的人,長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

    “他身材瘦高,戴着頂帽子,穿着長衫,衣着不像現代人。”

    “他沒告訴你來自哪裏麼,只是在你面前展現了靈力,所以你相信他不是凡人?”

    “嗯。”

    唐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也是他不想開口問起的問題。

    他有些害怕聽到的答案和自己心中所想不符。

    “那人戴的帽子穿的長衫,是黑色的還是白色的?”

    任映泉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

    “白色的。”

    唐雨心中頓時一沉。

    在與三更對視一眼之後,他們心中同時出現了一個身影。

    酆都鬼城三鬼使,陽奉陰違樂逍遙。

    陽奉陰違是孿生兄弟,相貌完全一致,只是性格完全不同。

    陽奉喜穿一身黑衣,而陰違則喜穿一身白服。

    酆都鬼城之中,負責在人間收集惡靈殘存執念以供表鬼城夢境維持的人是陽奉。

    而任映泉見到的人顯然是陰違。

    唐雨回想起他之前在丹西大酒店入住的最後一個晚上,那時有人在門口留了一個信封。

    他在之後和三更解讀以後,得出的結論是,留信的人是陽奉,送信的卻不是他。

    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陽奉想通過這種異常來告訴唐雨,他現在無法自由行動,也無法與唐雨見面。

    會發生這種事,只有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酆都鬼城一定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導致酆都鬼城三鬼使一直維持的表面平衡已經完全失衡了。

    無論是之前附身泉茗的狐妖,還是現在主動找上門來的任映泉,他們都是受人指使的。

    而他們的最終目的應該只有一個,那就是毀掉小閻王的元神。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陰違根本沒有必要找到任映泉,陰違要假借任映泉之手……

    唐雨忽然明白了任映泉現在在想什麼。

    他想等唐雨滿足了他的心願以後……

    就將他以爲是小閻王的唐雨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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