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景慕霆低聲一應，沒有隱瞞。
迎着她喫驚的眸光，他急忙又道：“安心，我知道如何平息這場病，他們不會死。”
“你是要五皇子先下令將這些受感染的將士殺了，然後又以你的名義將他們治好，對不對？”蘇婉尋總算是猜出他的心思，心裏不禁苦笑。
自己始終沒有猜透過他。若他不說，她永遠不會知道……
景慕霆放下米粥，又抓過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不容許她掙脫，低聲又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完全可以寫封家書給我的。”蘇婉尋的小臉雖然沒有憤怒，但清眸黯然，心口刺痛。
是了，在景慕霆心中還是天下重要，他不願意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所以沒有給她家書。
也許吧，這一世的現在，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可是和天下，和殺父之仇相比，恐怕就微不足道了。
“尋兒……”景慕霆急了，甚至有些驚慌失措，忙又解釋：“我並不知道，並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那麼重要。”
若是他知道尋兒會千里來給他送藥，他一定會寫家書。
“二哥哥，你不用解釋，我沒有生氣。”蘇婉尋笑了笑，並且加重“二哥哥”的稱呼。
雖然這也是平日裏對他的稱呼。但很明顯，此時此刻她是在點明兩個人的關係。
景慕霆又怎會聽不出？看着她強扯的笑容，心裏難受極了。
彷彿是自己將兩人的關係推遠了一些。尋兒的心思敏感，他必須很仔細得去照顧到。
可偏偏又大意了。
“你若是對我有怨，有氣。就罵出來，打我也行！”
他勾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入懷抱，低沉的嗓音中透着焦慮：“別這樣憋着，會越積越多。可我卻不知道！”
“你沒事就好。那我明日就和白芨回去，藥材就留在這兒。”
蘇婉尋也不動，任由他抱着，但眼神哪裏還有剛見到他時的熾熱，剩下的又是冷清。
“尋兒，留在我身邊吧。你再回去我不放心。等一會兒我就寫信給父親，給他報個平安。”景慕霆緊了緊懷裏的人，低首吻住她的髮絲，希望能激起她的一些情動。
可懷裏的人並沒有反應。彷彿和方纔衝過來將他擁住的人判若兩人。
正在氣氛生硬之際，門口卻突然闖來一人，“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那叫一個規規矩矩。他是少將，其實沒必要將自己當成奴才。
“蘇將軍，那姓許的闖進了您的營帳。要不要末將直接將他殺了，還有另外兩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此人正是薛易，蘇婉尋一聽這聲音就來氣。雖然前世他沒有得罪她，對她恭恭敬敬。可是景慕霆暴戾殺人時，他沒少攛掇。
“你罵誰？”景慕霆眯起鳳眸，冷聲問。
薛易聽出語氣的沉冷，猛地擡頭一看，一屁股坐在地面。
“這，這，這……”他結巴了兩下，再也接不下去。
原來她是個姑娘，而是被蘇將軍抱着，一看關係就非一般。
“末將竟沒發覺她是將軍夫人。實在是將軍夫人長得像天仙兒，使末將腦子糊塗了！”
他立即換了一副面孔，對着自己臉頰抽起來：“還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行了，下去！”景慕霆不想再理會，怕是髒了尋兒的眼和耳。不過那句“將軍夫人”的稱呼他喜歡。
等人離開後，蘇婉尋蹙眉就問：“此人油嘴滑舌，心術不正，不過看樣子他應該是你的心腹？”
“小人而已，圖個樂。”景慕霆隨口一應，似乎沒當回事。
“你不怕他背叛你？”蘇婉尋實在不理解。
“只要我夠強大，他就不敢。他腦子也聰明，可以替我辦事。”
景慕霆不鹹不淡地回着，隨後就轉移了話題：“睡在這裏吧，我打地鋪。”
蘇婉尋沒有反對。
接下來的日子，蘇婉尋就和景慕霆住在營帳裏，每天都會有人送來喫喝，雖然和丞相府比不了，但每天也是葷素搭配。
景慕霆翻閱兵書，偶爾會找些話題和她說話。到了晚上，他會坐到牀邊，靠在牀沿，就這樣看她靜靜睡去。一如他們小時候。
蘇婉尋雖然對他還有怨，但很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彷彿帶到前世最美好的回憶。若他們之間永遠這樣，那該多好。
白芨和許世寧住在他們旁邊的帳篷，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可是蘇婉尋知道，外面的將士們已經開始唉聲載道，和譽王僵持了那麼久，五皇子的救濟糧食又沒有收到、再這麼下去，一定會反抗。
“你準備何時替他們找糧食？”蘇婉尋忍不住問他。
此時的景慕霆正在一個人下棋，棋盤廝殺激烈，可他的眼神卻是從容悠然。
“急什麼？”他對着她淺淺一笑，黑子落下，鳳眸已是深邃可怕。
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包括這些數萬將士。蘇婉尋是知道的！可她實在看不得這些將士們受苦，有些士兵不過十五六歲。正在長身體的時候！
“你當然是不急，可他們急啊！還有那些感染病情的將士們急。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些人撐不住，會死！”
這是蘇婉尋今生第一次在正事上反駁他。
景慕霆愣了愣，沒有說話。
“呵！於你來說，他們的命哪有皇位重要？”蘇婉尋的笑容微涼，又如同浮雲一樣輕。
景慕霆放下手中棋，英眉微蹙，似是在尋思着什麼。
“我累了，想睡。”蘇婉尋一改前幾天的溫和，直接吹滅桌上的燈盞，似乎不想和他再交流下去。
黑暗中，景慕霆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棋盤前，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聲開口：“後日吧，就後日。”
得到答案後，蘇婉尋的心總算是一落，可還是撇撇嘴問：“你不擔心這些將士的情緒有沒有積壓夠？不擔心他們還沒恨透雲天楚？”
黑暗中，景慕霆低聲一嘆，回道：“你的情緒更重要。”
說完，他走到牀邊，翻身躺到她身側，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沉的聲音從脣齒間傳來：“給我什麼獎勵？”
“這，這你也要獎勵？”蘇婉尋沒好氣地回，腦袋往旁邊側了側。
可他滾燙的氣息卻剛好噴灑在她頸邊，一陣酥麻以後就是渾身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