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寧的聲音從簾外傳來,蘇婉尋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下了點。
“許將軍?您,您怎麼在這裏?我們,我們就是在搜人啊!”官兵頭兒虛虛地回。
“都說是兒子了,怎麼?男女都不分了?”許世寧狠狠地掃了他們一眼,兇狠地吐出一個字:“滾!”
許世寧身軀本就極爲高大,常年廝殺戰場讓他身上自帶一股血腥氣,這些官兵嚇得如鼠竄般離開。
“許將軍……”蘇婉尋在馬車裏輕聲一喚。
許世寧低聲輕嘆,沒有應她,在給了馬伕一袋銀子之後就讓他離開:“你自己去避難吧,小姐交給我來照顧。”
未等這馬伕同意,許世寧就已坐上前座,馬鞭一揮,向前奔駛。
行駛了一天一夜,總算將景慕霆的隱衛徹底甩開,這也着實不容易!
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前。
“下來先喫飯。”
這還是許世寧說的第一句話。其實在得知蘇府被封之後,他就已經等在蘇府門口,準備帶她離開。沒想到尋兒已經坐上家丁的馬車。
所以自己就一路保護。他覺得他一定是瘋了!竟然可以爲了保護這個姑娘,將國事和政事拋在腦後。
“你一直跟着我?”蘇婉尋吸了吸氣。看來這輩子又要多欠他一分。
許世寧還在爲她隱瞞“糧食”的事生氣,但在拉開車帳,看到她小臉的一霎那,心裏的氣居然消了一大半。
蘇家發生那麼大的變故,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先喫飯。”許世寧伸出手,將她從馬車裏攙扶下來,並道:“你放心,若是你父親被流放,我會找人照顧好他的,不讓他受半點苦。”
這話落下,蘇婉尋雙膝跪地,對着他深深一磕頭:“許將軍之恩,沒齒難忘。”
“快起來!起來!”
許世寧立即彎腰去攙扶,深深一嘆,說道:“雲天楚這個畜牲,膽小不說,還卑鄙無恥!一定是他做了陷阱,逼你兄長投降。”
一提到景慕霆,蘇婉尋的心就是一陣難受。
“許將軍,帶我去北凰吧。”她再次要跪下,眸光堅定。
“什麼?你要去北凰?去找你兄長?”
許世寧一驚,隨後連連搖頭:“不行,這可比戰場危險多了!”
“我當然知道危險,可唯有找到他,我們蘇家纔有可能平反。”
蘇婉尋對視着眼前這雙黑白分明的鷹目,說道:“否則我兄長不僅會成爲千古罪人。即便我父親在流放之地被照顧,可他還能回京嗎?還能安享晚年嗎?”
“這……”許世寧凝眉,不知如何接。
如今老皇帝被控制,這天下就是雲天楚這畜牲在掌控。總有一天,大夏民族將被北凰侵犯。
將會成爲奇恥大辱啊!
“好,我帶你去北凰。”
他答應下來。出於私心,他不忍心拒絕心愛的姑娘,出於民族大義,現在這個情況,唯有救出蘇慕霆,纔有希望去反雲天楚。
“謝謝許將軍!”蘇婉尋不顧許世寧的攙扶,再次給他叩首。
許世寧看她這動作,心裏不好受。因爲他知道尋兒並沒有愛上他,還只是將他當成外人。
“叫我許大哥吧,親切些。可以嗎?”許世寧低聲問,脣角勾起一抹苦笑。這樣的要求,不算太高吧?
這話落下,許世寧不知是哭還是笑。
也罷,至少在她心裏,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從京城到北凰的路並不近,即便從小路走,也要走上將近一個月。再過幾日就是蘇婉尋的生辰了。
還是及笄之日!
回想前世的那一日是景慕霆替她束髮,那時候他們還是以兄妹相稱。即便已經知道他的血脈並非蘇家。
他送了一支髮簪。
和玉佩一樣,不過是街上隨便買的。
可她卻如獲至寶,從那天以後就沒有從發間摘下,就連他們成親的那天都戴在最顯眼的地方。一想到這裏,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的自己真是愛慘了他。
許世寧似乎發現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心疼之下立即安慰:“放心,你兄長聰慧過人,不會有事。更何況北凰人留着他的命還有用。”
“什麼時候能到?”蘇婉尋拉開一點車簾看出去。
一望無際的荒野讓她感到蒼涼和壓抑,但她知道北凰應該快到了。這一路的車程早已疲憊不堪,可這一刻又有了力氣。
又走了三天的路程,終於徹底進入北凰大境。
這裏的氣候乾燥,空氣裏似乎都帶着沙塵。即便穿上斗篷,戴上面紗依舊能嚐到滿嘴的沙。
“不知道我兄長被關在哪裏?”
她輕聲問,未等許世寧回答,她指着不遠處的告貼說道:“北凰公主重病,誰若是不能醫治好,就能得到三千兩黃金和二十個漢人美女。”
“可惡!漢人美女,何時成了獎品?真是混賬!混賬!”許世寧氣得拳頭緊握,鷹目烈火熊熊。
“我要去試試,也許能打聽到他的消息。”蘇婉尋當即做下決定。
“小姐,快看!”
白芨指向車外,激動得快說不出話:“這,這不是薛易那傢伙嗎?”
蘇婉尋探頭一看,果然是他。
“薛易!”她急忙喊。
薛易停下腳步,當看清是蘇婉尋時,驚訝地大張嘴:“您,您怎麼來了?”
半個時辰後,他將三人帶到了一戶普通百姓家中,給他們一人一套北凰人的服飾。
“蘇將軍在去戰場的路上,突然碰到一支詭異的隊伍,空氣裏浮現一片濃霧。我們這些人倒是沒事。可是……”
薛易的臉色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心有餘悸地說:“蘇將軍突然胡言亂語,喊着,喊着您的名字。”
當時的蘇將軍如同着了魔,眼睛赤紅,手裏明明空無一物,卻像是抱着一個人似的,哭聲撕心裂肺,能讓人頭皮發麻……
“什麼?喊着我的名字?”蘇婉尋的柳眉緊皺。她明明在蘇府啊!
“他應該是產生了幻覺。”
薛易解釋,語氣還是憂心忡忡:“大概是真的傷了心神,在噴出一口鮮血後就暈厥過去,接着就傳來蘇將軍投降一事。還說他是被北凰人帶走!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嗯,我知道了。”蘇婉尋只是點了點頭,不再過問。
白芨很喫驚她的反應,難道二公子不見了,她還能這麼淡定?
夜晚,當白芨和許世寧全部睡着了,蘇婉尋披上衣服,偷偷敲響薛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