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刺激是其中的誘因,主要還是因爲燈枯油盡。
他現在只希望快點找到醫聖,否則他和其他御醫都難逃一劫。
“那便好……”景慕霆總算是鬆下一口氣,但因爲方纔太過緊張,掌心裏全是冷汗。
“都退下。”他揮手,整個人如同虛脫一樣無力。
懷裏的人又閉上了眼睛,任由他抱着,但依舊沒有反應。
景慕霆心裏苦笑,他倒是希望尋兒說恨他,甚至殺她。也不要她這樣了無生氣。像極了前世最後的那段歲月。
最後那段歲月?
一想到這裏,景慕霆竟然開始害怕,害怕尋兒再次自盡。
“我不會動許世寧,只要你好起來,我還會放了他。”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嗓音溫柔,語氣裏甚至透出一絲懇求。
蘇婉尋像是睡着了,唯有輕顫的睫羽證明她還醒着,只是不願意見他。
景慕霆似乎已經不在意這些了,繼續自言自語:“尋兒,你不能吹風。等身體好些了,我便帶你出去散心,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不過現在還是要乖乖養病……”
這些話,小時候他經常說。
那時候尋兒體質很弱,每次想要出去玩總會被蘇遠之反對。他就偷偷帶她爬上屋頂,抱着她看蘇府外的風景。
蘇府位於鬧市,一眼就能看到街市。
他說,若是尋兒乖乖的,二哥哥就帶你出去玩,買糖畫買糖葫蘆。
那時候尋兒聽到這些話,瞬間就會眉開眼笑。
可現在,她卻沒有任何動靜,像是睡着了一樣。
接下來三天,景慕霆還是一下朝就去看她,一陪就是一整夜。蘇婉尋每天準時吃藥,雖然進食不多,喫起來也很慢,但她每一頓都有喫。
他很擔心她的病情,除了御醫每天按時就診之外,找醫聖的事情也絲毫不耽擱。
只要有一點消息,景慕霆都會放下手中政務去親自接見,很失望,自稱醫聖的人都是假的。
這一天,景慕霆在給她沐浴擦洗之後就抱上牀榻,他自己就躺在她身邊摟着,沒想到懷裏的人竟然開了口:“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她的聲音很輕柔,不再帶一絲恨。
景慕霆還以爲她一輩子不會開口理他,當然也早已做好了準備。所以有些受寵若驚。
“你說什麼?”他驚訝地問。
“我可以出去散散心嗎?”蘇婉尋再次開口。
“尋兒,你身子……”
“你帶我去,我不會走的。”
蘇婉尋睜開水眸,小臉露出期盼的神情,輕聲又說:“你抱着我上屋頂,就像以前一樣。”
這是他們美好的回憶,景慕霆當然願意,可不知爲何,他不敢!他寧願懷裏的人恨她怨她,也不想她突如其來的平靜。
就像上一回突如其來的溫柔。
“尋兒,屋頂風大。”
他的雙臂環緊,又俯首在她脣上落了一吻,柔聲誘騙:“聽話,你若真要出去,就在門口的小亭子。”
“好。”蘇婉尋乖乖點頭。
景慕霆幫她穿戴整齊,裹上披風,這才攙扶着出門。
他腳步走得很慢,可以讓她跟得上。
她問得很輕,似乎只是嘴脣動了動。
“你說什麼?”景慕霆彎腰附耳去聽。
“二哥哥,你最在意什麼?”她柔聲問,清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景慕霆毫不猶豫地回:“我最在意的當然是你。”
雖然知道尋兒一定在恨他,可這一聲“二哥哥”還是讓他覺得心暖。
不愛他不要緊,至少還是親人。
蘇婉尋聽到這答案,竟是輕輕一笑。
“尋兒不信?”景慕霆着急的將她摟在懷裏,柔聲低喃:“若是沒了你,皇位和天下都沒了任何意義。”
蘇婉尋沒有將他推開,在沉默了半晌之後又問:“二哥哥,我想去王府後院逛逛,現在是黑夜,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她的眼神帶着一絲祈求,甚至還帶着小心翼翼。
景慕霆的心都快碎了,他並不是想要隱瞞她的存在,而是現在不是時候,所以只能暫時金屋藏嬌。
“尋兒,不會很久,再等我一段日子。”
他的雙臂勾住她的細腰,心疼的同時也不忍心再回絕她的要求:“走,現在就帶你去。”
王府後院走過去並不遠。
景慕霆一路攙扶。雖然現在是黑夜,但他還是一路指着花花草草同她說話,在走到後院一片空地時,俊顏浮現出期待:“這裏打算種一片紅梅林,等冬天,我們就在這裏舞劍彈琴。”
他想起前世的尋兒,總想着讓他舞劍給她看,可那時候母親出了事,他哪有心思?
所以當時看到許世寧和她琴瑟和鳴時,他纔會被徹底激怒。
“好。”蘇婉尋點點頭。
“我還想安置幾隻鞦韆,養幾隻白鹿,等我們有了孩子們,他們可以在裏面玩耍。”
景慕霆已經在規劃美好的未來,鳳眸裏閃動着的竟是清澈的碎光。
哪有平日裏的陰冷和算計?
可說到一半,他又笑了笑:“差點忘了,以後我們還要搬出去。不過不想搬到雲氏現在的皇宮,我想自己再蓋一座,到時候尋兒你來設計。”
這一路,都是他在說話。
蘇婉尋靜靜地聽着,也不再掙脫他的手,眼神既平靜又安寧。
大概走了半個時辰,景慕霆怕她累,便想將她送回去。
“尋兒,該回去了。”他彎腰,示意她上來,他揹着她回去。
“二哥哥,那裏是誰的寢殿,好漂亮。”她順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雕欄玉砌的宮殿,不由得感嘆起來。
雖然視線模糊,但輪廓還是能看得清。
景慕霆愣了片刻,這寢殿名爲蒹葭樓,也是素無心現在所住的地方。一時間他不知如何回答,尋兒心思敏感細膩,一定會以爲他對素無心有心意。
更何況自己在走火入魔的情況下的確和那個女人發生了關係。
“尋兒,你若是在意,我現在就可以建一座。不用等在皇宮。”
他只能這麼回答,同時又解釋:“我對她,絲毫沒有情義。”
有些話,他已經不知道解釋過多少遍,也不知尋兒能聽進去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