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尋看向窗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馬車在客棧前停下，雲天墨只開了一間房。
他點了幾道菜，可自己並不喫，而是半靠在牀榻看着她。
蘇婉尋卻不客氣，自顧自地開喫。
“胃口還不錯，比以前喫得多。”
他眼底含笑，問道：“不如等會就把藥吃了？你留着孽種，我都沒有胃口。”
他揚起的脣角竟如美人蠱惑般迷人，聽似漫不經心，實則寒冷如冰。
蘇婉尋喫飯的筷子一頓，在深吸一口氣後回道：“好。”
在喫完飯之後，她就開了幾味藥給雲天墨，道：“你命人去買，我自己去熬。”
雲天墨接過藥方，雖然他不懂醫，但其中幾味活血化瘀的藥材還是認得。
“熬藥多麻煩……”他直接遞給她一顆藥丸，淡淡道：“吞了它。”
“我不喫。”
她冷冷地推開，神色微怒：“你明知我身子孱弱，不能喫亂七八糟的藥。你根本不愛我！”
“你說什麼？”
雲天墨被她說的話震了震，隨即反問：“愛？”
他一直認爲自己對她只是佔有慾而已，從來沒有想過是這個字。
可此時此刻，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心底竟劃過一道異樣，說不清道不明。
再回想當初從齊非樂口中得知她失憶和病入膏肓的消息，他恨不得立即衝進王府殺了景慕霆。
當然，他也這麼做了，只是失敗了。
爲何最後決定入魔道，明明知道這會給他帶來什麼後果，難道和她有關？
“也是，像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懂這個字。”蘇婉尋淺淺一笑，也不再說什麼。
“你又怎知我不懂？”
他輕聲自言，眸光幽然黯淡，沉默了片刻，他收回丹藥，命人去抓藥。
“對了，齊非樂呢？我好久沒見她了。”
蘇婉尋看似隨口一問，但心裏還是很擔心，如今雲天墨六親不認。
會不會……
“我和她之間還是有義氣在的，我不會主動害她。”
雲天墨神色沒了往日的慵懶，有的是嚴肅。
“那便好……”蘇婉尋繼續喫飯，不再看他一眼。
很快，藥材就買來了，去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隨着他們一起出王府的安清書。
“你去熬。”雲天墨下令。
安清書遲疑片刻，她擡頭看向蘇婉尋，眼中有不捨還有心疼。
可又不能違背雲天墨的命令，只能領命去做。
半個時辰後，落胎藥就熬好了，熱氣騰騰地擺在蘇婉尋面前。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瓷碗，清澈的杏眸還是凝着痛楚。
“不捨得了？”雲天墨低聲問，魅笑卻如初。
“畢竟也是我的孩子，的確有一絲不捨。”
蘇婉尋凝眉，但最後又化成一抹淡淡的淺笑，說道：“可我不想留。”
她已在不動聲色之間將一些粉末放入了湯藥。
這些粉末可以減弱藥性，更何況她開的這張方子看似有落胎效果，其實藥效並不強。
加上特製的粉末，孩子基本能保住，但傷胎氣是真的。
“咚咚咚！”
門被敲響，是安清書的聲音：“王爺來了！”
“什麼？”
雲天墨微愣，可隨即眸中就閃動過一道炫目激動的光芒：“有意思，真的追來了！”
蘇婉尋起身，心底的弦緊緊繃着，低聲說道：“雲天墨，不許見他！你想辦法！不能讓他知道！”
“你放心，我會將你父親一家，包括你生母歐陽氏全族搬遷到天鳳，那裏早已是我的天下。”
雲天墨的越發的興奮，但神色卻很無辜：“他殺我父皇，毀我雲氏江山，我殺他孩子，其實很公平。”
“公平？你和我說公平？”蘇婉尋冷聲反問。
“你說什麼？”雲天墨的眼神頓時染上狐疑。
蘇婉尋立即意識到方纔不該有情緒，因爲顯然是在幫景氏說話。
“呵，那我呢？”
她悽然地看着他，啞聲說：“我只是皇權下的犧牲者！是你們主宰者的玩物，對我來說何來的公平？”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玩物。”雲天墨脫口就說。
“你用我來刺激他，報復他，即便不是玩物，也是一顆報復的棋子。”
蘇婉尋扯脣苦笑，紅了水眸：“你不顧我家族的死活和名譽，這和玩物又有什麼區別？”
雲天墨的心稍稍一動，竟劃過一道不捨，在沉默片刻後，他道：“那你喝了，我將這裏設路障。”
“好！”蘇婉尋點頭，端起瓷碗就準備一口喝下去。
可門卻被震開。
她端着瓷碗的手一頓，猛地擡頭看去，還是看到了他，她愛了兩世，又恨了兩世的男人。
可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的心口就傳來一陣錐心的痛楚，手掌不由緊緊握住。
景慕霆的錦袍都是鮮血，此刻正赤紅着鳳眸痛苦地凝視着她，悽聲嘶啞地問：“你要離開？”
這件錦袍就是她親手給他做的，沒想到第一天就穿上了。
蘇婉尋已感覺喉頭涌上腥甜。
她忙擡了擡眼簾，想要將眼淚生生逼回去，可這種疼痛太難忍，怎麼都抑制不住地想要往下掉。
許久，她忍着哽咽回：“景慕霆，是我背叛了你，是我將地點告訴了雲天墨。”
“跟我走！”
景慕霆纔不管這些，上前就要帶她走，根本沒把雲天墨放在眼裏，也沒有看他一眼。
可當他想要跨過來時，才發現空氣中竟然出現一道透明的屏障，如同堅硬的鐵門。
“景慕霆，你以爲能把他帶走？”
雲天墨魅惑的眼眸已漸漸化冰，笑容越發迷人：“你得問問她願不願意？”
“景慕霆，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蘇婉尋直視着他的眼睛，沒有要逃避的架勢，看似無情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一直想逃開你。以前是，現在也是……”
景慕霆終於等到了她的開口，可他並不生氣，深邃的眉目明明凝着痛楚，可語氣還是那麼溫柔：“尋兒，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騙我，你以爲我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