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僵直的手臂緩緩放下，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
“還剩下一點了，馬上就完成！”
蘇婉尋試圖從他手裏奪回紙張，但又不敢動作太大。
怕會扯壞。
“尋兒……”景慕霆的胸膛劇烈起伏，迎着蘇婉尋不解的眸光，他突然問：“當時你見我滿頭白髮，是什麼感受？”
蘇婉尋吸氣，心像是被刀割一樣疼了起來。
“你見我受傷，見我痛苦。你就跟着難受，對不對？”
景慕霆雙手覆在她的肩膀，紅着眼睛顫聲說道：“那我也一樣，你不顧自己的身體，其實並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傷害我……”
聽了這話，蘇婉尋的睫羽輕顫，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眸光裏有水霧，是心疼！
“對不起……”蘇婉尋又道出這三個字。
景慕霆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胸口悶堵得厲害。
“以後不許再對我說這三個字！不許！”
他灼熱的手臂將她圈在懷，帶着微怒和心疼的情緒，重重吻住她的脣。
蘇婉尋沒有推開，迴應着這個吻。兩人似乎都嚐到了鹹澀的眼淚，卻怎麼都不鬆開。
翌日清晨，一家四口再次出發。
小念念很激動，因爲馬上就要到家了，手裏抱着剛買的牛乳喝，見哥哥不吭聲就湊過去。
“哥哥，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看到了什麼嗎？”
小睿臨見她抱着小酒壺喝牛乳，小脣角不由地抽了抽。
這小酒壺還是景慕霆想出來的辦法，將酒倒了，又浸泡了好幾天，用來給小胖閨女裝奶喝。
“你還沒斷奶啊？都幾歲了！”他忍不住感嘆。
小念念不服氣，撇撇嘴道：“我這是回憶過去的美好，你現在還不懂！”
這句話還是爹爹曾經對她說過的，她可記住了。
“噗！”小睿臨沒憋住，直接笑出來：“你可真是逗！”
他邊笑邊擡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
小念念看了一眼馬車外正手牽手買東西的爹爹孃親，悄悄對小睿臨道：“昨晚他們瞞着我們喫烤雞！”
她還吸了一口氣，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他們還嘴對嘴啃啊啃……”
說完，又拍了拍小胸膛，嘆道：“看來我是隨了他們，所以不能怪我貪喫嘛！”
“噗！哈哈哈！”小睿臨這次笑瘋了，眼淚都笑出來，什麼形象都顧不了。
“你笑什麼笑，我說得可都是真的！”
小念念撇撇嘴，小心靈很受傷。爲什麼哥哥不相信她說的！
這時候蘇婉尋和景慕霆回了馬車，手裏拿着一些剛買的糕點。
“喫吧，等會馬車不停了，如果趕得快，今晚就能到京城。”
景慕霆將油紙包的點心分給兩個孩子，又看了一眼小臉通紅的小睿臨，笑着問“臉怎麼那麼紅？”
“我給哥哥講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他被我逗樂啦！”小念念連忙解釋。
話雖這麼說，她已經決定以後再也不早睡，免得錯過好東西喫。
四人再次出發，很快就到了夜晚，馬車早已進入京城境內，
蘇婉尋卻不發一言，想起當初離開的時候，柳氏親眼見到她是跟着雲天墨走的。
換成任何婆母都會怨恨在懷，更何況是皇室。
柳氏以前的確疼愛她，但是和她的背叛，皇家面子相比，可能就會排在後面。
更何況前些日子，她問了念念關於皇祖母的事。
表姑姑應該就是柳如萱吧。
“慕霆，娘她……”她還是忍不住要問。
景慕霆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母親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太好，你回去之後帶着睿兒給她請個安，後面也就不用每天去。”
“孃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嗎？”蘇婉尋急着問。
“和雲天墨無關，可能是心病吧。”景慕霆簡單地回答。
他似乎不太願意多提及這話題。
其實自從母親親眼見到尋兒跟雲天墨離開，又見到他滿頭白髮的模樣後，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
馬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竟然不是皇宮，還是以前的宸王府。
景慕霆握緊她的手，低聲自言：“王府裏有你的痕跡，便沒有再搬遷，也沒有想過再造皇宮。”
已是子時，柳氏沒有在門口迎接，景慕霆就帶着孩子們回房休息。
將念念和小睿臨安排在一起，就是他們夫妻寢殿的裏閣房間，只是隔着一扇門而已。
兩人沐浴好後就回到這闊別四年多的地方。
蘇婉尋的眼眶發澀，其實也就隔了幾年。
她卻感覺像是隔了好久好久。
她想起四年多前給景慕霆縫製衣服的場景，那時候沒想過再回來。因爲沒有放下前世的傷痛……
“孩子們應該已經睡着了……”
景慕霆拉着她的手坐到牀邊，又將她攬在懷裏，聞着她髮絲的清香，閉目感嘆：“真好，你又回來了。四年前彷彿就做了一場噩夢……”
說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起身，到衣櫃前取出一件摺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蘇婉尋的心頓時抽痛，這件衣服正是當年她給慕霆做的。
也是慕霆親眼看着自己喝下落胎藥時穿的，那一天，他悲痛欲絕……
“你，你還留着？”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在衣服遞過來的時候，她甚至指尖顫抖，害怕看到那斑斑血跡。
但當她翻看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洗得乾乾淨淨。
“扔了吧，並不是個美好記憶……”
蘇婉尋收回手，輕聲說道：“以後可以給你做更多……”
“對我來說是個信念。”
景慕霆已悄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啞聲道：“這四年，我每當撫摸它的時候就告訴自己，你是愛我的。”
他的呼吸太灼熱，蘇婉尋感受着他高大的身軀的壓迫感，不由自主地抓緊他胸口的衣料。
有意無意地想將他推開。
因爲她感覺到他的慾望，雖然孩子們在隔壁，可還是有些擔心。生怕他們還沒睡着……
景慕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耳邊啞聲道：“我帶你去紅梅林，好不好？”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話，可蘇婉尋卻覺得不對勁兒，這男人的氣息急促熾熱。
該不會又想在外面做壞事了吧？
想起那次在假山後，她都覺得心有餘悸。
“這裏是我們的地方，又不是偷情……”
景慕霆的大手輕輕掰過她的小臉，又深深吸一口氣，柔聲道：“若是還疼，就過些日子吧。”
“慕霆，我……”
蘇婉尋垂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傷口倒是不疼了，身子也恢復得差不多。
但她沒有這個心思，實在是擔心明日不知怎麼面對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