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別去了,我會再替你去解釋。”
景慕霆的指尖用力很輕,生怕將她弄疼,時不時地還吹一吹。
蘇婉尋見他小心翼翼到極致,笑着道:“你不用那麼輕,哪有人像你這樣上藥的?”
景慕霆的指尖輕頓,突然擡眸問:“你曾在後宮中也跪過,有人給你上過藥嗎?”
他漆黑的鳳眸中閃過一道佔有慾,還有一絲複雜的情緒。
有痛楚,甚至還有一絲難掩的在意。
蘇婉尋辨不清,可心卻莫名一疼。
“你此話何意?”她奮力將他推開,視線變得模糊。
方纔她受了委屈,都沒現在那麼難受。
景慕霆也不知怎麼會道出這句話,方纔腦海裏突然就閃過雲天墨給尋兒上藥的畫面,脫口就問了。
不應該的!
“尋兒,我只是心疼你那四年多受的苦……”
他握住她的手,想要解釋。這也是真心話。
他的確不在意,無論尋兒和雲天墨有過什麼,他一樣愛尋兒。
這一點,從來不會改變。
只是有時候會忍不住去想尋兒那四年到底和雲天墨有過多少親密動作。
一想起,心就如同在火上煎烤着劇痛。
蘇婉尋的雙脣微顫,想要開口說什麼,可最終只是扯脣一笑。
“你去忙國事吧,我想午睡一會兒。”
她像是失去力氣般閉上眼睛。
景慕霆見她如此,也沒有再說什麼,替她蓋好棉被,又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這才轉身離開……
蘇婉尋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腫脹難受。
慕霆,你說不在意。你真的不在意嗎?
或許,皇后之位本該不屬於我。
前世我就已經把它還給你了,不是嗎?
她閉上眼睛蒙起棉被,眼眶發澀,心中卻依舊難受得厲害。
景慕霆去了柳氏的宮殿,二話沒說,直接跪倒在寢殿門口。
她是他的母親,方纔的忤逆一定傷了她的心。
可柳氏閉門不見。
柳如萱坐在牀沿邊正給她喂藥,聲音因爲受了傷更加沙啞。
“姑姑,萱萱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您看錶哥爲了表嫂竟不顧母子情分……”
她不斷在她耳邊輕訴着,手掌在她心口的地方畫着符。
四年多前,一個身穿斗篷的女子教給她這些邪術。
並且告訴她,要想要成爲皇后,就先控制住太后。
她看不清這個女人的容貌,只記得她的顴骨極高,皮膚慘白。一雙眼睛如同最陰毒的蛇。
爲了能夠永遠留在王府,爲了能夠得到表哥成爲皇后,她甚至可以殺害自己的父母!
她付出那麼多,憑什麼要放棄?
柳氏呆滯的眼睛動了動,茫然地看向她。
“姑姑,你最好再以死相逼,一定要表哥納妃,先將家族裏其他幾個姐妹接進宮。”
柳如萱的話音微頓,又給她餵了一口藥,笑得特別溫柔:“這是爲表哥好,也是爲了柳氏一族好。”
柳氏如同木偶那樣點了點頭。
門外的景慕霆足足跪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有太監來報才得知尋兒帶着兩個孩子出了皇宮。
他立即起身,連朝服都沒換,直奔蘇府。
這時候的蘇婉尋已帶着兩個孩子回了蘇府,蘇遠之哭得老淚縱橫,抱了好久都不鬆開。
這四年多,他一直以爲尋兒跟着醫聖去學醫術。
他幾乎每個月都會去皇宮看望小念念,以解思女之情。
沒想到尋兒又帶回來一個孩子,雖然像極了景慕霆,但一想到是尋兒生的,他硬生生地看順了眼。
“尋兒,在蘇府住幾天吧,爹太想你了……”
蘇遠之顫抖着手,輕輕覆上她的小臉,剛說了一句又泣不成聲。
其實他看上去比柳氏更蒼老,頭髮幾乎全部花白。
“嗯!”蘇婉尋點頭答應。
其實她也暫時不想回宮,想清靜一段日子。
“好,真好!”
蘇遠之抹了抹老淚,拉着兩個孩子的手,笑着道:“走,外祖父帶你們喫飯!晚上外祖父給你們講故事!”
這頓飯喫得其樂融融,蘇婉尋也完全放開了性子,像是回到小時候,可以盡情說笑。
這是在景慕霆面前也不曾有的。
“老爺!陛下來了!”管家急急忙忙地來回稟。
這話才落,就見景慕霆已站在門口,俊顏帶着風霜,胸膛起伏,像是驚魂未定。
蘇婉尋輕輕吸氣,對蘇遠之道:“爹,我先出去一下。”
蘇遠之放下筷子,先一步帶着兩個孩子出去,順手關了門。
“你還在與我賭氣嗎?”
景慕霆走到她面前,手臂攬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在她耳邊輕嘆:“尋兒,我並沒有不信你。”
蘇婉尋沉默,但眉心沒有展開。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
景慕霆軟下性子勸說,即便心裏有些氣惱尋兒的不告而別。
他的聲音太溫柔,又因爲匆匆趕來,身上還沾有雪霜的氣息,涼涼的,如同薄荷葉。
這種暖涼交替的氣息直接讓蘇婉尋軟下了心,輕聲回道:“我只想多陪爹幾天。”
“將爹接回去住幾天,也好讓你們多聚聚。”
景慕霆當即提議,手臂卻攬着更緊,雙脣似有似無地掠過她的側顏,啞聲道:“我們才相聚幾天?你真的捨得分開?”
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到她耳邊,竟然讓她頓時全然無力,可一想起他下午說那句話的眼神和語氣。
還是會像針扎一樣疼。
“行吧,我答應了!”
他們耳邊突然傳來蘇遠之的聲音,原來他早就在門口。
“爹,你怎麼……”蘇婉尋的小臉泛紅,微微掙脫景慕霆的擁抱。
“我沒有故意偷聽,是這兩個小傢伙拉着我的手不讓走。”
蘇遠之拉着兩個孩子的手,彎着腰,寵溺地說道:“走嘍!帶外祖父去皇宮玩,睿兒和念念帶路!”
“走嘍!帶外祖父去家裏玩!”兩個孩子拉着他的手,興奮地往前衝。
蘇婉尋見到這一幕,也不再說什麼,只能任由景慕霆握着手向前走。
回到皇宮已是深夜,蘇婉尋在沐浴好之後就準備睡下。
“太晚了,喝點燕窩墊墊肚子。”
景慕霆將熱氣騰騰的瓷碗遞過去,似乎早已忘了中午的不愉快。
蘇婉尋雖然沒有胃口,但不想被他發現情緒,便端起瓷碗喝了半盞。
“膝蓋還疼嗎?再給你上點藥?”
景慕霆不斷主動說話,眼眸始終帶着溫柔。
“不用,真不疼!”
蘇婉尋將雙腿收回去,又蓋上棉被,脫口便說:“陛下也早些休息……”
“陛下”兩字脫口就出,連她自己都不曾想到。
可能這就是習慣。
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可她卻發現景慕霆的眼神忽然閃過一道暗光,不過很快又掩飾住。
這種氛圍讓她感覺窒息。
“我與他同牀過,但從未發生過什麼。”
她低聲解釋。小臉卻感覺到火辣辣!
其實哪個男人會不在意?即便他和以前一樣愛她。
同時柳氏今日說的話再次迴盪在她的腦海。
景慕霆的胸口也感覺到被壓得喘不過氣,可他更見不得尋兒難受。
一些梗在心頭的事情,他能自己慢慢消化。
他將她抱住,柔聲安慰:“我什麼都沒說,你不用同我解釋。”
蘇婉尋感受着他的溫暖,還以爲是方纔自己太過敏感所以看錯了。
“今晚爹陪兩個孩子睡,我們可以睡得安穩些。”
她試圖轉移話題,同時也閉目躺下,想要修整今日的情緒。
這些都是那四年多歲月裏養成的習慣。
“尋兒……”
景慕霆的大手不斷輕撫她微溼的長髮,微涼的薄脣輕貼她的耳廓,輕聲問:“今晚想要你,但知道你很累。不如對我也試試那種幻術吧?”
蘇婉尋的確很睏倦,但還是回:“用那種東西是對你的不尊重。若你真的想要,我也不是不同意。”
“沒關係,我不在乎。”景慕霆附身在她額頭一吻。
蘇婉尋想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
“你等下,我去做迷魂藥香。”她披衣下牀,又匆匆忙忙出門。
說是幻術,其實還是和藥相結合。
醫聖教過她很多注意事項,唯獨忘了告訴她,這些幻術對自己愛的人是無效的。
這一夜,景慕霆在她使出了幻術後意識還是非常清醒。
可他沒有揭穿,也不捨得揭穿!
他抱了她一夜,卻怎麼都睡不着。他心疼她。
可同樣,一想到尋兒和雲天墨之間發生的事,他的心彷彿在滴血。
疼得顫抖,疼得宛若火燒。唯有不去想才能正常呼吸……
原來自己是在意的,就像是無數根刺深深紮在心尖,每天每夜折磨着靈魂。
他愛她,甚過所有。可也許就是這種愛讓他更難受!
【作者有話說】
週末的加長版來了,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