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怕冷,如今身子不便,更不喜歡走動。
越是到了孕後期,最忌諱的便是懶散。
太醫更是仔細叮囑過了,孕期婦人要時常走動,有助於日後生產。
可小祖宗怕冷的厲害,上回接回來時她滿臉青紫的可憐模樣,趙玄仍是歷歷在目,萬萬不敢再凍着這小祖宗。坤寧宮四下都燒着地龍,每日趙玄便帶着她往坤寧宮十多間宮室長廊來回走動,賞梅聽曲,或是逗弄玩寵。
如今的玉照就如同一個易碎的玉瓶,每每下個臺階,轉個身子,趙玄都要先她一步牽着她走。
玉照身邊還跟着幾十個宮人,眼都不敢錯開的盯着,就怕一不小心娘娘出了差錯。
她肚皮圓鼓鼓的都見不到腳尖,只是尋常的走路她都覺得勞累,走幾步便沒了體力,再不肯走一步,成日要鬧着要回牀上睡覺去。
趙玄險些愁白了頭,便想辦法叫許多女眷入宮陪着她說話。
皇室宗親,公主王妃,世家貴婦,這段時日時常往宮裏遞牌子。
玉照雖懶散,卻也是個人來瘋的習性,如今跟這羣命婦也都相熟,總有說不完的話,每日倒也不算是閒着不動了。
以往皇后並不愛宣召臣婦入宮,如今倒是一改常態,誰都想與中宮皇后交好,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
一時間禁庭倒是比逢年過節都要熱鬧。
王明懿與玉照舅舅的婚期就定在來年開春,她以往時常入宮陪玉照說話,如今婚期近了,也不便出門了。
今日坤寧宮正殿裏,許多命婦圍着說話。
玉照的祖母也帶着二叔母三叔母入宮,還有許久沒見的玉瑤。
玉瑤是二叔家的姑娘,二叔官位不高身上更沒有爵位,玉瑤在京城貴女中總是差了些,只是那是以往,如今玉瑤的身份倒是高了許多。
與幾個丞相尚書,皇親家的小娘子坐在一處,也無人敢薄待她。
玉照招玉瑤過去與她說了兩句話,她對這個內斂的三妹倒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歡喜。
玉瑤笑的也甜,站在玉照身邊陪着說了兩句話,下去之時,惹得一羣貴女豔羨。
衆人偷偷端量着玉照的姿容,一般有身婦人,都是臉上泛黃,身材臃腫面龐浮出斑紋的。
可這位皇后娘娘,仍是一如往昔的花容玉貌,仙姿玉骨。
穿暗紅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耳上東珠耳墜,髮髻高盤,不見半分臃腫,甚至面龐紅潤,肌膚瑩白,一副嬌豔欲滴之姿。
竟是將滿宮女子,那些個未婚的小娘子都比了下去。
一時間衆人心裏都頗不是滋味。
豔羨這位娘娘生的如此好命。
陛下後宮只娘娘一位,便是娘娘如今身懷六甲,也不見陛下擡舉妃嬪。
朝廷前段日子不知爲了陛下後宮空虛之事鬧騰成了何等模樣,鬧騰的她們這些後宅婦人都有所耳聞。
諫官想做留名青史爭相做那個敢勸諫陛下行事之人,可陛下卻不是歷代那些個任人擺佈的皇帝。
陛下早已大權獨攬,便是一語不發,一羣螞蚱焉能跳上幾日?
一場轟轟烈烈的勸諫風波,平息的也迅速且悄無聲息,自此之後,朝中更無一人插手聖上後宮之事。
這羣高門女眷多少都被後宅妾室折騰過的,哪家沒有幾個庶出子女?妾氏通房?
曾經她們的郎君說的什麼他納妾實在是情非所願,是爲了傳宗接代延綿子嗣
如今想來全都是假話,連聖上都能只守着皇后一人,空置後宮,他們倒是一個個的比聖上都要尊貴不成?
啊呸!
衆人心思百轉千回見,注意重新落回皇后身上。
玉照每日診脈都要過三位醫正之手,太醫署那邊早早就有推測十有八九是女胎,不過若是男胎胎相恐怕早就傳出去叫衆人皆知,給主子娘娘報喜。
偏偏是個女胎胎相,太醫們都選擇了閉口不言,只說看不出男女來。
旁人都不敢明說,趙玄卻也猜測到了,只不過他也沒告訴玉照。
如今告訴她肚子裏是女兒的事,若是生下來不準,豈非叫她空想了一場?
還是才生了個閨女出月子的阿容偷偷告訴玉照,說她這肚子圓滾滾的瞧着像個姑娘。
阿容生完孩子胖了一圈,卻也不難看,圓潤的臉龐瞧着喜慶,人瞧着也比以前傻了。
都說一孕傻三年,她到底是年紀不大,嫁人後高陽郡王也愛重她,心思仍淺的很,又與玉照玩的熟了,話沒經過腦子便說了出來。
與玉照說了又怕她心裏不舒坦,而後又訥訥加上一句:“這事兒也不是絕對的,說不準也是個小皇子呢。”
玉照早就完全無所謂了。
以往她單純的想多生幾個孩子玩兒,只要有一個皇子就好了。
這一次之後叫她悔不當初,她以後再也不想懷孕了,誰想生誰生去,反正她肚子裏的是男孩她沒有了後顧之憂,是女孩她更喜歡的緊,那都是她跟道長的孩子。
若是沒有皇子
玉照如今纔不會想那麼多給自己找不自在。
她如今被折磨的厲害,真的只想早日把肚子裏的這個給生下來。
這年除夕國宴,趙玄玉照都沒出面。
只他們兩人外加肚子裏這個還沒出世的,真真正正的一家三口,在坤寧殿裏度過了除夕。
大年後,玉照產期臨近,老太妃便入了宮,在坤寧宮後殿住了下來。
溫室寶鼎浮香,多寶閣上插着幾枝紅梅,滿地織錦地衣璀璨絢麗,華貴無比。
外頭冰凍三尺,殿內仍舊溫暖如春。
玉照穿着一襲睡衫,託着腰立在牀畔的一架金絲楠搖牀邊,如今她又彎不下去腰肢,只好眼巴巴的拿手擺弄着搖牀邊的鏤空紋路。
往日她穿着外裳,肚子也看不真切,如今倒是連輪廓的看的分明。
老太妃進來時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人家都說怕把孩子落生在正月裏頭,凍得厲害孩子大人月子裏都不好過,倒是你沒這個煩惱,一年到你這兒只有春日,孩子隨意落生在何時,都是令人欣喜的。”
玉照聽了笑而不語,扶着腰慢吞吞的坐下。
老太妃目光落在那個異常精美的搖牀上,一頭霧水:“好端端的,爲何把搖牀搬到內室來了?”
玉照彎起嘴角,“這可是陛下做的搖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