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桐聽完父親的話後,眼眶一下就紅了,語氣也哽咽的說不出來話。
從小到大,父親身爲侯爵,始終是一副要強的形象。她從未想過有一日,父親能服軟與自己說出這番話。
“你也別高興太早,爲父只是認同了沈憶宸的才華,不再幹涉你,而不是同意讓他成爲我女婿。”
“如若沈憶宸想要成爲我泰寧侯的女婿,必須要金榜題名、六禮齊備、八擡大轎的把你迎娶過門,否則想都別想!”
泰寧侯陳瀛終究不可能無限妥協,什麼王侯將相不要求了,但最基本的金榜題名考上進士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退步的。
因爲只有考上進士,纔有資格進入到京師的權力中心,到時候再加上自己與成國公助力,以沈憶宸的才學,平步青雲的概率非常大。
如若考不上,相當於仕途上限被鎖死,連操作空間都沒有。
“爹爹!”
本來陳青桐只是心有所屬,還沒有考慮到婚嫁那麼遠的事情,結果現在父親直接說出來了,讓她感動之餘,又感到有些嬌羞。
“好了,這件事情就暫時如此,也別總是抱着這副詩作不撒手了。怎麼說也是我陳瀛的女兒,不知道的還以爲沒人要呢。”
“爹爹,女兒會記住的。”
陳青桐一邊說着,一邊走過去挽着父親的手臂,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其實陳青桐心裏面也很清楚,今日父親爲自己做出了多麼大的讓步。身爲侯爵之女,婚嫁能隨自己心意,這可能就是最大的自由了。
看着女兒這副模樣,泰寧侯陳瀛臉上寫滿了欣慰,如若真能確定段好姻緣,那麼自己最大的心結也就可以放下了。
……
另外一邊,沈憶宸來到林震院落的時候,時間已經臨近黃昏,放在尋常拜訪可能會顯得稍晚,但對於沈憶宸而言,這個時間點剛剛好。
因爲來到太早的話,林震還在昭文書院講學,並沒有回家。而上次沈憶宸前往書院找老師,講堂內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畢竟自己不是昭文書院的學生,沈憶宸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給林震添麻煩,所以在他家院落請教更爲合適。
走入院中,沈憶宸看到林震坐在門口長廊,面前擺放着一套茶具,正悠然自得的品着好茶。
林震見到沈憶宸走進來,放下手中茶杯,有些意外的說道:“憶宸,這個時間點前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弟子拜見先生。”
沈憶宸首先行禮,接着再說道:“先生果然慧眼如炬,弟子這次前來,確實是有事情想要向先生請教。”
“噢,那坐下來再說。”
林震指着茶具對面的位置,然後提起茶壺,順便給沈憶宸倒了一杯茶。
現在沈憶宸對於林震這位業師,早就沒有了當初的陌生,所以一些禮儀也懶得再客套,直接大大咧咧的坐在對面,從老師手中接過茶杯。
“先生,弟子再過幾日就得院試了。”
“爲師知道,所以今日前來,是請教學問上的事情?”
“並不是,弟子是想詢問關於主考官孫提學的事情。”
聽聞沈憶宸這句話,林震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憶宸,你該不會是想讓爲師與孫提學通通氣吧。”
“甚好,那爲師乾脆把孫提學叫來,你自己與他商量一二。”
沈憶宸越是如此坦然承認,林震就明白自己這名弟子,肯定不是想要徇私走關係,於是也開了句玩笑。
“先生,其實弟子這次前來,是想要打探下孫提學的文風喜好,打算在院試上投其所好。”
面對業師,這種事情沒什麼好隱瞞的,而且不單單沈憶宸這樣做,基本上所有考生都會有這方面的考量。
只是如同沈憶宸這般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恐怕就沒幾個了。
“你小子倒是說到直接。”
林震有些啞然失笑,他接觸過無數的晚輩學子,還真沒有人如同沈憶宸這般,把投其所好說到如此坦然。
他人怎麼也得遮遮掩掩,旁敲側擊一番。
“弟子不敢欺瞞先生,只能坦誠相告。”
“其實這也沒什麼,憶宸你有如此想法,也算進取心的一種,爲師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說實話,沈憶宸這麼坦然,反倒讓林震感到欣賞。畢竟這也從側面證明,他對於自己這個老師相當信任尊重。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這小子終於不是在那副年少老成、雲淡風輕的態度了,有了這個年齡該有的期待、進取、得失心。
林震雖然秉承中庸之道,但他更清楚少年郎想要幹出一番大事業,就必須得銳利進取,展現出絕對的意志力跟決心纔行。
過於隨和、得過且過的態度,意味着事業上限並不會太高。
“爲師與孫提學相識多年,如若問我,他有何文風喜好。那麼憶宸你在答題方向上,只需要謹記一句話即可,這也是他爲官多年的箴言。”
“先生何話?”
“教士務先德行。”(通假事務)
教士務先德行?
沈憶宸仔細的品味着這句話,他突然想起自己蒙師李庭修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格言,那就是立學先立德。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句話的深意是一樣的,那就是無論是做人做事,還是做學問,首先要做好的都是自己德行。
“謝先生賜教,學生明白了。”
對於沈憶宸有此悟性,林震並不意外,他笑着說道:“既然明白了,加上天色已晚,那就陪爲師喫完晚飯再回去吧。”
林震前往昭文書院臨時講學,家眷並沒有跟隨,而是留在了老家長泰縣。他此刻狀態,用一句後世的話來形容,那就是“獨居老人”。
所以今日沈憶宸前來,林震內心裏面也很高興,想要留着學生一起喫頓便飯,也能陪自己聊聊天什麼的。
對於老師的心態,沈憶宸自然也明白,於是他拱手道:“那弟子恭敬不如從命。”
飯桌上,這次師徒兩人聊的不再是關於學問、未來、人生等等大事,而是一些家長裏短的瑣碎事情。
特別是林震,算敞開了心扉,說起了自己當初在京師爲官的一些經歷,還有遠在老家的妻兒子女。
以前沈憶宸感覺自己跟林震,好像總隔了一點什麼,不如蒙師李庭修來到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