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有才是真的可以爲所欲爲……”
當然,這只是一點小插曲罷了,受卷官礙於考場規則,也不可能跟沈憶宸有過多的交流,簡單確定了一下身份之後,就拿走了他的試卷。
會試三場九天的考試過程中,除非是京師要被亂軍攻陷了,否則上鎖的龍門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啓的。
所以哪怕交卷,沈憶宸也不能離開,甚至不能大聲喧譁走動,依然得老老實實呆在號舍裏面。
畢竟還有其他考生沒有寫完交卷,他們的最後期限,理論上能拖延到明天早上第二場考試開考。
於是沈憶宸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軍丁陪同下上一趟茅房,不用擔心試卷會被蓋上個黑印。
正統十年二月十二號,乙丑科會試第二場考試如期而至,這場考的是“論”“詔誥表”“判語”。
“論”就是議論文,從四書五經裏面出題,但不再要求用八股文回答,自由發揮即可。
“詔誥表”是三種公文格式的合稱,可以簡單理解爲當官後如何書寫公文,模仿上位者的言行跟文筆。
“判語”這個詞最簡單明瞭,就是你對下級呈上來的文件,進行評判後所下達的批語,主要考察士子對於《大明律》的熟悉程度。
就如同鄉試一樣,會試裏面第二場考試的重視程度也不高,依然更爲看重首場四書五經八股文。不過考慮到中了進士,幾乎百分百會分配爲官,怎麼也不能寫的一竅不通吧?
所以只要這幾道題能寫的文意通順,沒有犯忌的地方,就可以順利通過。
二月十五號是會試的最後一場考試,考的是“策問”。每道題都是以提問的方式來開頭,然後給考生一段材料,閱讀後回答問題或者寫出自己的理解。
這道題理論上是三場考試裏面最簡單的,僅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真正具有決定性意義的策問考試,得等到殿試時候,面對皇帝的親自出題。
說起這第三場考試,就不得不提一嘴弘治十二年的“鬻題”案,也就是著名的唐伯虎舞弊案。
當時那道刁難孤僻的考題,就是出在這場無關緊要的考試上面,唐伯虎跟徐經答的太過完美,被人最終查出了考題泄露。
可能這就是命吧,哪怕唐伯虎那時候瞎寫一通,說不定都能被取中爲進士。偏偏策論寫的太過於完美,反倒是被牽連進入到了舞弊案中。
時也,運也。
“策問”試卷下發沒多久,沈憶宸就已經答寫完畢,然後陷入了長久的無聊中。
不單單是沈憶宸,其他考生也大多如此。
因爲後世所批評的“應試教育”,放在大明壓根都不算是個事。幾乎每一名文人士子,畢生追求的學問都是爲了科舉考試八股文,策問是什麼吊東西。
所以這種無關緊要的考題,就沒幾個願意認真寫的。互相比爛的情況下,好歹沈憶宸有過申論基礎,也沒事會看看《大明律》,他的策問絕對是在及格線標準以上的。
爲了打發時間,沈憶宸只能在喫食上面整活了。會試進入到末期,帶來的果脯、肉乾等等乾糧,基本上都有一些異味了。
但是也沒辦法,東西就只有這些,你不喫就得餓着。所以想要把這些輕微變質的喫下肚,只能用其他方式給壓制異味,否則真是難以下嚥。
沈憶宸想到的辦法,就是“芭比Q(燒烤)”!
用竹籤把肉乾給穿上,然後抹上所剩不多的油脂,放在火盆上面慢慢炙烤。隨着溫度逐漸升高,油脂開始“噼裏啪啦”的作響,一股濃郁的肉香就撲鼻而來。
這還不是最關鍵點,沈憶宸還早早的準備了椒鹽跟香料,往上面灑了一把,在炭火的加持下,整片號舍都瀰漫着一股子食物香氣,完全壓制住了異味。
要知道會試進行到如此階段,所有考生都處於一種飢腸轆轆的狀態下,咋一聞到這種誘人香氣,心中便開始罵娘了。
“他孃的,誰又在做喫食誘惑老子,還有沒有公德心了?”
“考完吾定當向學政官舉報,此等舉動完全影響到了科舉的公平性!”
“肯定又是‘火號’那個混蛋,之前在號舍裏面炒菜也是他做的!”
各種小聲的罵罵咧咧,在考場各處不斷響起,對於這點沈憶宸眼不見心不煩,依然美滋滋的在烤肉。
甚至烤肉的香味,還吸引了正在考場巡視的主考官錢習禮跟馬愉二人,當他們發現是沈憶宸的考棚後,臉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錢大人,沈憶宸如此不拘一格嗎,會試的科考重地還有心情擺弄廚藝?”
相比較錢習禮,這還是馬愉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沈憶宸。他真的沒有想到堂堂順天解元,京師青年學子領袖,會是這般做派,完全顛覆了固有印象。
錢習禮也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沈憶宸來到自己府上拜訪的幾次,都做到了有禮有節,頗具翩翩君子風度。
要知道古人講究一個君子遠庖廚,如今沈憶宸這般形象反差也太大了點……
“馬大人,要不我們過去觀瞻一番,看看沈憶宸策問寫的如何?”
錢習禮發出了邀請,他此刻心中頗具好奇。沈憶宸既然如此放飛自我,那必然對於文章有着十足把握,既然都已經巡視到這間號舍,不如提前看看水平到底如何。
“就依錢大人所言。”
馬愉爽快答應下來,他心中也無比好奇沈憶宸有何水準。畢竟乙丑科會試的魁首之爭,可謂十分的激烈,不單單朝中大臣想要扶植自己的親屬門生上位。
就連馬愉自己,都打算讓自己兒子高中一甲。
因爲馬愉這兩年時常感到手麻腳麻,古代雖然醫學不發達,但是對於病理原因總能累積一些經驗,這就是中風的前兆。
突然中風這種疾病,放在現代都是高危病種,古代那更是非死即殘。所以他必須得抓緊時間,在自己擔任主考官的乙丑科鄉試,讓兒子馬徵入仕,否則再等三年不知能否來得及。
兩人就這般走到了號舍面前,此時沈憶宸正蹲在角落裏面,美滋滋的用火盆烤着肉乾,壓根就沒有察覺兩位主考官巡視過來了。
策問的試卷就擺放在桌上,馬愉僅僅掃視一眼,臉上就流露出震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