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位自己的“好大哥”,沈憶宸簡直是本能的警惕起來。
這個世界上如果說誰利用謀略,壓過了自己的上帝視角一籌,那非朱儀莫屬!
“大公子,有事嗎?”
沈憶宸開口問了一句,此時他心情不太好,沒什麼興趣與朱儀多言。
“聽到父親大人說,你不日將前往福建提督軍務,有絕對把握平叛嗎?”
朱儀面色如常的問道,彷彿絲毫沒有在意沈憶宸對自己的戒備與隔閡。
“有。”
聽到沈憶宸這麼肯定的回答,朱儀嘴角露出了笑容,默唸了一句:“不愧是身上流着成國公一族血脈,天生的武臣風範。”
不過這細不可聞的話語,幾乎是稍縱即逝。
“如果軍務有任何難題,可以找我幫忙。”
相比較沈憶宸從未真正領軍過,朱儀身爲成國公嫡長子,從小便熟讀兵法軍書,後來更是跟隨名將勳戚巡邊累積實戰經驗。
福建平叛這種小打小鬧,對於朱儀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大事。
“爲何會這麼好心來幫我?”
沈憶宸反問了一句,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像朱儀這種聰明人更沒有。
“說是爲了報答幫我復仇的恩情,你信嗎?”
“不信。”
沒有絲毫的猶豫,沈憶宸就給出了回答。
“既然不信,那問這有何意義?”
“在下能處理好軍務,多謝大公子好意。”
沈憶宸隨意拱了拱手,不想再繼續說下去。心中總有種預感對方挖了什麼坑,等着自己往下跳。
言罷,沈憶宸便穿過了朱儀的身旁,朝着院內走去。
只不過在兩人錯身交會的時候,耳旁傳來了朱儀嘆氣的聲音:“我倆本是兄弟,其實無需這般戒備的。”
“兄弟?當年在應天府的時候,大公子何曾把我視爲兄弟看待?”
沈憶宸語氣帶着一抹嘲諷,離開公府後自己在街角小院居住接近十載,從未見過朱儀一面。
如果沒有今日的成就,高高在上的成國公嫡長子,會認自己這個兄弟嗎?
“你覺得認祖歸宗這種事情,是當時我能決定的嗎?”
朱儀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然後轉身直視着沈憶宸說道:“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中你始終是成國公府的一員,我們榮辱與共。”
“在下可高攀不起。”
對於成國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套,沈憶宸早已聽膩了。
莫非朱儀還想讓自己成爲,拱立第三代成國公的一塊磚瓦嗎?
“如果高攀不起,那你現在又算是什麼?”
朱儀的這句反問,彷彿刺中了沈憶宸心中,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那就是他在事實上,已經與成國公府密切的綁定在了一起,沒辦法做到徹底的分割。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剪不斷理還亂!
看着沈憶宸愣在原地無法回答,朱儀靠了過來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你已不是那個充斥着書生意氣的少年,身處官場就應該明白,唯有齊心協力才能立足於朝堂。”
“如今的天下大勢,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涌。未來大變來臨之際,我們身爲兄弟,註定了會脣齒相依!”
否則怎麼會說出未來會有大變來臨?
難道朱儀,他預感到什麼了嗎?
“不是還有朱佶嗎?他纔是你的手足兄弟。”
如果說沈憶宸腦海最深處的潛意識裏面,對於成國公朱勇始終保持着一份父子親情的渴望。
那麼他對朱儀,就沒有任何兄弟情深可言。
甚至可以這麼說,很多時候面對朱儀,沈憶宸比面對王振這種敵人還要忌憚。
畢竟對方隱藏的太深太聰明,讓人不由感到心生警惕。
“二弟,他……”
朱儀話到一半,卻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繼續說道:“算了,以後你便會明白我的立場跟苦心,這也是我未來將要承擔起的責任。”
“有需要幫忙可以隨時來找我。”
說罷,朱儀便轉身離去,背影流露着一種落寞與無奈。
是我多心了嗎?
對於朱儀這般作派,沈憶宸完全猜不透對方的想法跟目標。
可能這就是爲什麼,他會如此忌憚的原因,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並沒有處在一個對等的位置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沈憶宸默默唸叨了這句話後,就不再多想,轉身回到西廂別院中,同時臉上有了一副故作輕鬆的神情。
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帶到家中,讓母親跟陳青桐爲自己擔心。並且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要再度出鎮福建,與妻子相處的時間不會太多。
正月初三的早晨,沈憶宸便接到了從宮中傳來的口諭,皇帝要他進宮面聖。
對於這突然的召見,沈憶宸大概猜測是與福建平叛有關係。於是不敢有絲毫的拖延,換上一身公服後,便坐着馬車急匆匆趕往了紫禁城。
武英殿內,朱祁鎮此刻正高坐在龍椅之上,目光望着門外正踱步走來的沈憶宸,臉上神情盡顯帝王威嚴。
相比較處理朝政事務的文華殿,武英殿更偏向於處理軍國要務。朱祁鎮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御武英殿是什麼時間,但是這一次,他有着一件極其重要的耀武揚威之事,要託付於沈憶宸。
“臣,叩見陛下。”
“愛卿免禮!”
朱祁鎮擺了擺手,示意沈憶宸不需要行繁文縟節,現在不是正式的朝會,很多東西能免則免。
“謝陛下。”
“向北你可知道,朕召見你所爲何事?”
“臣大膽猜測,爲福建平叛之事。”
“是,也不是。”
可能沒有其他朝廷重臣在場,朱祁鎮相對要放鬆許多,還與沈憶宸賣起了關子。
“臣,愚笨。”
身爲臣子最忌在皇帝面前逞能胡亂猜測,既然皇帝想要賣關子,那就滿足他的虛榮心。
果然聽到沈憶宸這句話後,朱祁鎮嘴角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繼續問道:“向北,你可瞭解大明寶船?”
“臣,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