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成了大明勳戚 >272 吾道不孤 (二合一)
    “劉兄說的沒錯,你是哪個學派的門人,莫非也贊同沈向北的歪理學說?”

    “先周禮樂崩壞,唯程朱二聖存天理,滅人慾,才得以光復聖人言行,豈能容爾等妖言惑衆!”

    “說得好,吾等當捍衛正道尊嚴,此乃文人天責!”

    幾乎就是這名中年文士質問之聲剛剛落下,在場的各學派文人士子們,紛紛羣情激憤響應。

    每個人臉上神情都有着一種“正派”光輝,襯托之下沈憶宸確實像個“反派”邪說。

    說實話,沈憶宸還真沒料到會有這種場面發生。

    畢竟京師是個大官場,政治氛圍濃厚,哪怕有學術之爭,大家身上帶着官身,都相對比較收斂,不會吵的面紅脖子粗。

    就算是號稱“大噴子”的科道言官,他們同樣有着仕途升遷的私慾,沈憶宸的學術觀點觸及不到官場的核心利益,大多數人都是聽之任之。

    你只要別當着我面“洗腦”,該怎麼說隨你去。

    但是江南不一樣,雅集等等文人聚會場景,更接近於純粹的士林清流,而不是官場風氣。

    這羣文人醉心學術,捍衛理學道統,甚至很多時候看的比自己性命還重要。

    一旦旁人涉及到自己畢生信仰的聖人學說,絕對無法容忍任何的“玷污”!

    “諸位仁兄,向北兄乃……”

    徐東海看到沈憶宸因爲搭腔,陷入了被在場衆人羣起而攻之的場面,於是打算亮明他沈三元的身份。

    不過話說到一半,就被沈憶宸打斷道:“諸位言之有理,說得對,你們都說得對。”

    辯經論道不是菜市場吵架,現在還沒到雅集開始的時候,沈憶宸不屑於過多爭論。

    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他不會拿自己的功名跟官身去壓人。

    思想跟嘴巴是封不住的,你能靠身份壓得了對方一時不說話,卻不可能讓他們一世都接受你的觀點。

    著書立說靠的是深入人心,而不是虛假奉承。

    沈憶宸是沒打算爭辯,可這名姓劉的中年文士,卻沒打算就此打住。

    “難怪會認同歪理邪說,原來是沈向北的擁護者,就連字都的一樣。”

    對方挖苦了一句,向北這個字乃皇帝御賜,代表着帝王北逐蒙古之心。

    一般文人是不會取這種偏向武風的字,很明顯眼前這個年輕人,是沈憶宸的“腦殘粉”。

    聽到這話,沈憶宸無奈了笑了笑,真不知該如何反駁。

    因爲出鎮山東治水歸來後,經歷整整一個夏天的暴曬,沈憶宸現在的模樣確實跟錦衣玉食的勳戚二代不沾邊,更像是寒門苦讀的農家子。

    對方絲毫沒有把眼前這個年輕人,往沈憶宸本尊上面去想,所以纔會鬧出這種苦笑不得的諷刺。

    不過就在此時,一位老者出現在人羣背後,朝着這名姓劉的中年文士說道:“景仁,西湖雅集乃文人盛會,當以正統大道辯之,而不是以字取人。”

    “更何況向北兩字爲陛下御賜,慎言。”

    這名老者一出現,在場衆人面露敬仰神色,齊齊拱手行禮道:“晚生見過康齋先生。”

    就連面對沈憶宸趾高氣昂的劉景仁,此時也立馬謙卑恭謹道:“是晚生無禮,康齋先生教訓的是。”

    沈憶宸沒見過這名老者,但是“康齋先生”這個號,他並不陌生。

    眼前這名老者便是正統朝時期崇仁學派的創始人,大名鼎鼎的吳與弼,字子傅,號康齋。

    因一生不應科舉,講學家鄉,所以士林中人便尊稱吳與弼爲康齋先生。

    崇仁學派是明朝前期中一個鼎足輕重的理學開山門派,對明代學術思潮的興起具有“啓明”的作用。

    而吳與弼本人更是傳承於書香世家,十九歲便拜得“三楊”之一的楊溥爲師,學術兼採朱陸之長而刻苦自立。爲明朝學術觀念從程朱理學轉向陸王心學,起到了承上啓下的推動發展。

    “晚生見過康齋先生。”

    沈憶宸也拱手行禮,態度很是尊重。

    別看吳與弼一生沒有參加科舉,身上毫無功名成就。可他卻名滿天下,從學弟子甚衆,其中不乏學有大成者。

    就連皇帝朱祁鎮,都曾三次徵召吳與弼入京,堪稱“三顧茅廬”。

    只是吳與弼潛心於程朱理學,對功名利祿沒有絲毫的興趣,三度堅辭皇帝授官,引得天下文人士子驚歎,更助長了他身上的傳奇色彩。

    “這位小友遇事處之泰然,老朽冒昧問一句師從何處?”

    吳與弼同樣沒有見過沈憶宸,但很多東西哪怕不瞭解對方身份,都能感受到與衆不同。

    相比較之前年輕士子爭論的面紅耳赤,沈憶宸面對衆人羣嘲,卻可以做到心境如水,甚至還面露淡淡笑容。

    這種老成持重的氣度,很少能在年輕文人士子中看到,吳與弼好奇沈憶宸到底師從何人,年紀輕輕便寵辱不驚。

    “晚生先生名爲李庭修。”

    李庭修?

    吳與弼腦海中仔細思索了一下,好像江南宗師大儒中,沒有叫李庭修這號人物。

    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看來是名師出高徒,老朽就不打擾了,小友自便。”

    吳與弼客套了一句,然後便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畢竟以他的身份跟地位,路過制止一場紛爭,已然稱得上禮賢下士,總不可能還跟一羣晚生後輩混在一起。

    “康齋先生慢走。”

    衆年輕文人,也是紛紛拱手相送。

    當吳與弼的背影消失在船艙中後,劉景仁冷哼一聲甩手揚長而去。

    畢竟這場紛爭他被吳與弼告誡了,還變相襯托了眼前這小子的從容不迫,吃了個不小的暗虧當然心中不爽。

    不過能參與到西湖雅集的文人,基本的氣度還是有的,不至於像個無賴一樣找茬。

    婦人口舌之爭輸了,那便在辯經論道上贏回來!

    “在下何聞道,謝過向北兄仗義執言。”

    劉景仁是走了,可之前與他辯爭的年輕文人,卻來到沈憶宸面前拱手稱謝。

    滿船文人士子,面對斷章取義的污名化,無一人敢說句公道話。唯有眼前這名士子敢站出來反駁,何聞道內心可謂是感激不已。

    他感激的不是有人幫自己站臺說話,而是有人清楚沈憶宸的學術觀念,吾道不孤!

    何聞道?

    聽到這個名字,沈憶宸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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