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國公石亨一邊策馬奔馳,一邊發出如同洪鐘一般的號召。
如果說曾經石亨願意答應沈憶宸西征,內心裏面更多是渴望裂土封王的待遇,那麼隨着這些年看到大明的改變,以及沈憶宸描繪的大明未來版圖,石亨的心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一些改變。
人生一世,榮華富貴猶如過眼雲煙,自己這個年紀還能多活幾年?
收復河西走廊,再進一步收復整個西域北庭,爲國開疆闢土纔是大好男兒應該做的事情。接近千年故土淪陷,如果能在自己手中光復漢唐榮耀,那在史書上將是何等的榮光?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明軍威武!”
身旁的大明將士也是用着明軍戰號,來回應着自己統帥的號召。
普通士兵沒有忠國公石亨這麼高的“覺悟”,他們只知道這些年在沈元輔的執掌之下,最底層的士兵都能穿暖喫飽,還能有餘錢供應家中妻兒老小,不用再像以前那樣飢寒交迫。
更重要一點在於,大明將士獲得了尊嚴!
沒錯,就是尊嚴。
不管他們是不是直接隸屬於沈憶宸的麾下,是不是曾經的軍戶賤籍,現如今沒有人再敢低看武將士卒一眼,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文人士大夫。
人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當你不用再擔心衣食住行之後,就會想要獲得精神上的滿足。既然這份尊嚴跟地位是沈憶宸給予的,那麼就得拿出收復漢唐故土的戰績,來回報沈元輔。
這半年時間與赤斤蒙古衛城的僵持,早就讓西征軍將士的戰意壓制已久,現在得以釋放出來人人都宛如出籠的猛虎,瘋狂朝着城門方向涌去。
這個時代沒有鋼鐵洪流,可是大明鐵騎就如同一道鋼鐵洪流,狠狠的撕裂了東察合臺兵馬好不容易組織的陣型,與都督石衝的先鋒軍肆意收割着城門附近的敵軍。
“關城門!”
站在城牆上方的不花汗見到這一幕,簡直肝膽欲裂,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如何,唯一能改變的方式就是放棄數萬出城的東察合臺兵馬,繼續縮在赤斤蒙古衛城這座龜殼之中。
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不花汗別的可能不行,壯士斷腕的魄力可謂十足。從最初用箭雨無差別射殺,阻止了定遠伯石彪順勢追擊入城的動作,到現在乾脆把數萬將士給賣了,直接關城門保自己的命。
關城門這種方式確實可以做到苟延殘喘,但問題是這個城門不是不花汗想關就能關上的。並且城內外的東察合臺聯軍,也不是毫無感情的執行機器,今日不花汗連自己的東察合臺兵馬都能拋棄,明日要是城內出現什麼危機,關西七衛的兵馬他拋棄起來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當馬黑麻領着關西七衛的兵馬,想要去守住城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了不花汗要關閉城門的號令。這一下數萬兵馬直接愣在了原地,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不花汗會如此冷酷無情,放任城外三萬部屬的性命!
“兄弟們,這城門一關咱們就成了死城,早晚得沒有活路!”
“沒錯,當初思泰巴首領就被當衆斬首,現在三萬兵馬又被毫不猶豫放棄,誰知道下一個送死的會不會是你我?”
“說實話當初臣服於明國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不用天天擔驚受怕連命都保不住!”
“是啊,天聖汗跟不花汗沒一個好東西,還不如歸順明國!”
關西七衛本就是沒有什麼戰鬥意志的僕從軍,隨着東察合臺不花汗的強勢介入,他們更是成爲了歷經大明、蒙古汗國、東察合臺汗國的“三姓家奴”。
順風仗都指望不上他們,經過不花汗這一系列無情操作之後,還能指望關西七衛的僕從軍去打逆風仗嗎?
關西七衛這羣僕從軍的抱怨跟牢騷,很快就傳到了馬黑麻的耳中,他本就是個飛揚跋扈的紈絝子弟,哪能忍受這麼一羣卑微的下等人議論自己的父汗。
當即從腰間抽出馬刀,對準身旁一個抱怨的僕從軍砍了下去,隨着一顆頭顱飛向天空,馬黑麻滿臉戾氣的威脅道:“還不趕緊去堵住城門,誰再敢議論不花汗跟東察合臺汗國,我就送誰去迴歸長生天!”
換作是以往面對馬黑麻的張狂跟嗜殺,估計這羣關西七衛僕從軍是敢怒不敢言。但是現在明軍破城在即,還要自己等人上去當炮灰堵城門,橫豎都是一死還怕個球?
當即一名關西七衛的士卒舉起手中長刀,對準馬黑麻就怒罵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老子早就咽不下這口氣了,乾脆拿你的項上人頭去跟明軍領賞!”
“領賞”這兩字的出現,瞬間就讓周圍關西七衛僕從軍兩眼發光,他們在意的其實並不是能拿到多少賞賜,畢竟忠國公石亨也沒有懸賞公告。
但馬黑麻終究是不花汗的長子,用他的項上人頭交給明軍保命,應該問題不大。
到了這種時刻,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賞賜,順帶還能報復這段時間被東察合臺欺壓的仇恨,何樂而不爲?
“兄弟們殺過去,拿了馬黑麻的人頭投降明軍!”
“這羣東察合臺人根本沒有把我們當做族人,只是把我們當做奴隸跟炮灰,乾脆跟老子一起反了!”
“反了,殺了這羣東察合臺人!”
各種煽動復仇的口號接連響起,關西七衛數萬兵馬紛紛把自己的刀刃,對準了馬黑麻以及他身旁的東察合臺兵馬,眼神之中充滿了殺意跟仇恨。
面對這種情形,馬黑麻整個人都懵住了,要知道從東察合臺兵馬進入河西走廊,關西七衛就溫順的如同羔羊一般,叫他們做什麼都不敢反抗。
結果就這麼一羣軟弱的羔羊,居然還敢向自己露出牙齒,真是活膩歪了!
馬黑麻下意識就想要招呼東察合臺衛兵,教訓這一羣造反的關西七衛僕從軍。但是身旁的衛兵隊長,見到這種情況當機立斷,拉着馬黑麻瘋狂往後撤去。
要知道東察合臺總共就不到六萬的兵馬,其中五千人去看管安定衛兵馬,三萬人在蘇赫巴魯的帶領下出城馳援沙洲衛,剩下一萬多怯薛軍又在賽義德的率領下馳援城門。
再除開一些關鍵位置零零散散的東察合臺衛兵,目前跟隨馬黑麻的就幾千人,相反關西七衛僕從軍有數萬人。別說東察合臺的兵馬沒有一個打十個的本事,就算是有,這種情況下也無法接受自相殘殺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