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得出來是個女強人呢。”清橘說的聲音很低。
“在往前就是淺淺的屋子了，沈姨剛纔過來的那個走廊是通往前院的。”
“淺淺的屋子離前院近，沈姨就在她這塊地方設了個小廂房供那些姑娘們更衣。我看看哦，就叫這兒守着的丫鬟帶你進去吧，我去那邊的石桌那等你。”
楚夜淵給清橘指了指廂房的位置，又揮手招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鬟，叫她去淺淺屋子裏取一套衣服。
“這位小姐，請跟我來吧。”守門的小丫鬟也不知道清橘的身份，只當她是跟着楚夜淵來的女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清橘默許，在守門丫鬟的指引下獨自一人進了廂房。
這間不大的廂房裏暖氣很足，剛進來就能感覺到裏面溫暖如春，褪去衣物也不會着涼。如果說採環閣中瀰漫着鋪天蓋地的異香，那這件屋中則是飄着一股清新的說不出的味道。
清橘趕忙換下自己身上那件鹹菜味的衣裙，略顯嫌棄地丟到一邊，好在裏衣沒有沾染上什麼氣味。衣服沒有送來，清橘只好在廂房中四處走動逛一逛了。
地上鋪着一些綾羅綢緞的邊角料拼成的地毯，但光腳踩上去的感覺很柔軟順滑，完全不會有異樣。地面上正中央卻有一塊兩米寬的清水池。水波粼粼，踏進池中，微涼的水面剛剛沒過腳踝。
清橘耐不住好奇，把裏褲拽拽高，伸着自己的腳蜻蜓點水般試探了一下，發現它竟然是活水，足尖探入時有細微的水流拂過。
“裏面的這位小姐，衣服給您放這兒了。”那個小丫鬟稚嫩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她還小心地扣了扣窗戶。
清橘掀起窗簾的一角，發現窗子也是貼了窗花的根本看不到外面，而窗邊有一個通向外面的收板，向屋裏的這一側接着一個攔網，從外面一推這牆面上的收板，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東西遞進來了。
這還真是方便啊，和以前看見的那些給家養的小動物留門的方法一樣呢。清橘胡思亂想着，從攔網裏慢慢掏出了一套的衣裳。看着那衣服的樣式和色彩，清橘頓住了。
……
啊，這。
只見，清橘左手邊的那件是銀霓紅細凌雲廣袖上衣，銀線勾勒的凌雲騰飛。右手拿起的那件則是一條青煙紫繡留仙裙，盈盈灑灑，裙襬飄逸。網袋裏還有一隻精緻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和一面六菱紗扇。
清橘撓着後腦勺左看看右看看，衣服的樣式看上去還很新，幾乎沒有什麼穿過的痕跡，這真的是什麼人的舊衣嗎。
整套衣裳在清橘看來都是相當的華麗，讓她都有些眼花繚亂了。她在墨府中穿的都是素色，沒有複雜花紋的丫鬟服。墨芊雲雖喜歡賞她，也不曾給她一些豔麗色彩的布料做衣裳。且墨芊雲自己穿的衣服都是低調奢華的
這，這就是採環閣嗎！
清橘齜着牙，她別無選擇啊。她也只能拿着一堆衣服一路踩過清水池，走到房中那面比人還高的銅鏡面前試換起衣服來。
屋內的光線不足，這面銅鏡卻光可鑑人，鏡前半米地上鋪白玉，清橘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這塊地板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的。先前她從清水池中帶出的水漬點點滴滴落在暖玉上，竟生出一道道細緻的紋路，真如步步生玉蓮一般。
清橘很快就換好了整套的衣裳，卻在鏡子前駐足許久，遲遲不肯離開。她先是呆呆地看了會兒，又蹙眉貼近了比對，最後在轉身挺肩，可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很奇怪，這樣的衣服完全就是穿不習慣嘛，她這樣絕對怪極了。
唉，算了。她嘆了口氣，還是欣然接受吧，在別人家裏，自己要求還這麼多。
背對着鏡子，清橘隨意地給自己抓了一個髮型，她原本就古代女子是一竅不通的，在墨芊雲身邊待久了也必須學會這些。但最後清橘還是沒有戴上那隻過於顯眼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她把步搖放在鏡旁的梳妝檯上，思量了一番還是抄起紗扇和步搖，向外走去。
院子裏的楚夜淵無聊地趴在石桌上逗弄着一隻剛爬上來的螞蟻玩了半天，卻不小心手指一用力就把那隻可憐的螞蟻碾死了。他不滿地“嘖”了一句，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這步搖我就不戴了，你收好了放回去吧。”
在回頭的那瞬間，楚夜淵卻錯愕住了，眼前的少女風髻露鬢，一襲秀髮直垂腰際，散亂而又不失條理。她眸含清波流轉，原本幽黑的眼眸也添上了一絲靈動慧黠之色。未施粉黛的面龐依舊顏若朝華。這一身明豔的華服，清橘自小徑的綠葉叢中悠閒地走來，便攜上了一段春光。
“你......喔啊唔。”楚夜淵愣愣地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清橘，正想說話，就被自己端起的茶杯灌了一嘴的水，差點沒嗆死。
“何必行此大禮呢。”
清橘走到他身邊，楚夜淵已經深深地彎下腰捂着嗓子猛咳起來，她就幸災樂禍地拍着楚夜淵的背，完全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麼讓人驚豔。
“咳咳，哎呦我，真看不出來啊。你這丫頭底子是真的不錯。”楚夜淵好不容易緩了過來，睜大了眼睛再次仔細地瞅着清橘。
今日他剛見到清橘這小丫鬟的時候，只是覺得她的長相確實出色了，但當時她扮相和衣着都很樸素，後來又一直戴着面紗和斗篷，再加上兩人逐漸熟悉的關係，很容易讓楚夜淵淡忘清橘也是個佳人。
“我說啊，就你這樣貌在採環閣中都是數一數二的了。啊，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我是想說......”
楚夜淵是將清橘當作朋友，那些採環閣裏的姑娘們他同樣也不會輕視，所以剛纔的話張口就來了。但他不知道清橘是不是介意自己把她和煙花女子作比較。
“有這麼誇張嗎。你看着沒覺得很奇怪就好了。我剛纔都沒敢出來，就怕被人笑話了。”清橘點着頭，笑彎了眼睛，“對了，這衣服是你說的那位淺淺姑娘的？”
“你介意淺淺穿過的衣服?”楚夜淵微微皺眉，語氣也變得正經了起來。
“我介意什麼，我都要向別人借衣服了。我是想問問那位淺淺姑娘，不會在意別人穿了她的衣服嗎？”清橘翻了翻手掌，看着衣袖無奈地笑了笑。
“哦，這你就放心吧，淺淺不喜歡穿這些花裏胡哨的衣服，沈姨給她定製做的那幾套她都不樂意穿，這件也是穿了一次就押箱底了，沈姨就說她浪費呢。你拿走了她還要高興呢。”
清橘：……額，先不說浪不浪費的問題，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是哪隻眼睛看出來我喜歡這種花裏胡哨的衣服了?
不過清橘很快就欣然接受了，畢竟再花哨也比讓她忍受一股子鹹菜味的衣服要好上太多了。
“走吧，要不要我帶你去前院看看?好不容易來了這採環閣，不去前院看看那簡直是浪費精力!”
“我一個女子，方便嗎?”
“怕什麼，我就帶着你去四兒看賬本的地方，那房間寬敞還亮堂，外頭看不清裏面，正好讓你瞧瞧大廳的樣子。”
“行吧，那就麻煩你了。”
清橘跟上楚夜淵離開了後院，但楚夜淵並沒有往中間的走廊一路走下去，而是在攀着樓梯登上一層，從外院進了一間前院的屋子。
只見內廳以紫檀木作梁，水晶琉璃爲燈，屋中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海上明月一般。地板上鋪着錦制織皮，每一塊都有着不同的圖案。一直蔓延到樓梯處。
這間屋子裏朝內的簾幕都是由珍珠串成，暗色和亮色各串成一縷相間綴着，六尺寬的沉香木闊牀邊懸着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入雲山幻海一般。
一雙溫潤白皙的玉足從羅帳中伸出，光滑細膩的肌膚，修長俏麗的細腿，令女子見了也傾嘆不已。足尖僅僅是在空中微點幾下，就讓人想要跪倒在這雙玉足主人的面前，捧起足尖落下輕吻。
綃動影幢，窈窕的身姿半臥在牀邊，珠簾微動，彷彿牀上那惑人的身影就會消失，萬般風情慾蓋彌彰地掩在羅帳中。
再往那榻上看設着青玉抱香枕，鋪着軟紈蠶冰簟，疊着玉帶紅繡衾。一想到那細雪般的膚色的身子在紅繡緞上滾動，輕饞，就讓人忍不住輕咽口水，喉中微動。
“夜淵，她又是誰啊～”
慵懶的聲音在她這兒都似帶着細小的鉤子，密密地撓着人心，叫人只想把心掏出來交於這隻勾人心魂的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