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見過皇后娘娘。”
清橘已經聽習慣了他說話時有些漏風的情況,便正了正臉色嚴肅地免了他的禮。
但清橘似乎又覺得這樣有些過於嚴肅了,便稍稍躬身保持着和三皇子同一個水平問道:
“你不向本宮介紹一下自己嗎?”
池于于在後面瞧着越發覺得新奇。娘娘膝下還沒有孩子,對待其他妃子的孩子甚至還是一個皇子居然會這麼有耐心。
而且池于于看得出娘娘完全沒有惡意,也不是刻意假裝出來。
其實清橘對待孩子本就沒有什麼惡意,再者季連晨羽能和三皇子相處得這麼好,清橘便不擔心有什麼後顧之憂。
三皇子看着清橘微微蹙着眉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突然他開口說出了一句誰都沒想到的話。
“皇后娘娘和孤之前想的不太一樣。”
“嗯?”清橘揚了揚眉毛,有些意外地問道,“你之前想的是什麼樣的?”
“嗯,額娘說過皇后娘娘是壞人。”
小孩兒語出驚人,一下子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到了。
跪在地上的那兩個宮女掙扎地想要站起來去捂三皇子的嘴,殿下這是在說什麼啊,這可是要被......
池于于和一旁的季連晨羽都有些意外,但池于于是有些無措地看向皇后,季連晨羽只是繼續看着三皇子若有所思。
除了阿九,在場最平靜的人竟然是清橘,她只是臉上的笑意是淡了些,畢竟誰被別人當面說是壞人都不會有好臉色。
“你的額娘......”清橘說出前半句時沉默了一下,她並不知道三皇子的額娘是誰。
“是依福宮的楚貴嬪,已經過世兩年了。”
蘇笠突然說道,她的目光也緊緊盯着三皇子,想看看他要玩什麼把戲。
剛纔季連晨羽出來的時候她就開始提防了,可別是公主殿下找了三皇子來給清橘傳遞什麼消息。
清橘頓了一下,沒想到這孩子的母親已經過世了。
後面三皇子的侍女還是一臉愁容,三皇子當着皇后娘娘的面說這樣的話已經是大不敬了,現在娘娘還提到了楚貴嬪,難道是連逝者都要牽連嗎?
清橘沉思了片刻,開口問道:
“她說的是她的看法,那你呢?你現在覺得本宮是壞人嗎?”
三皇子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然後老氣橫秋地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說道:
“有待商榷。”
“哈哈哈,你是要和誰商榷啊?”
清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但也一下緩和了在場的氣氛。
“差點都忘了,你們兩個起來吧。”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娘娘不會怪罪這位小殿下了。三皇子的兩位侍女雖然還有些害怕,但還是很快爬了起來,站到一邊,心中祈禱着三皇子殿下不要再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來。
“其實剛纔兒臣就覺得皇后娘娘和額娘她們說的不一樣,您不怪罪兒臣差點撞到您,還給兒臣撿了球。”
三皇子說着擡起了頭安靜地看着清橘,但是清橘卻能看出這孩子也不是一味的莽撞,雖然年紀還很小但能很好地把控自己說的話。
就算說出了讓人不滿的話,這孩子眼中的誠摯也會讓清橘願意繼續聽他說下去。
小孩兒還在很認真地分析着:
“綜上所述,娘娘應該是一個好人。但皇姐剛教過我,判斷一個人的好壞不能那麼片面。不能因爲一個人做了好事就覺得他是好人,同樣也不能因爲一個人做了壞事就認爲他是壞人。”
“所以兒臣不敢以自己淺薄的見識來評判娘娘。”
不得不說這些話,清橘聽着還是很受用的,而且這也算是給蘇笠一個解釋了。
“有這樣的想法確實不錯,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清橘直起身子慢慢說道,她將手放在了三皇子的頭上輕輕地摸了幾下。
“你需要有你自己的判斷,不要被其他的東西蒙蔽了內心。等你長大了,就會發現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你有什麼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啊?”
身後一個聲音突然傳來,在場的所有人都立刻跪了下來。
清橘也是心中一驚,竟是季連浮月。他怎麼會來這御花園?
季連浮月身着龍袍,頭戴赤金簪冠,緩緩從小路走來。廖旬跟在他的身後,還有一衆內侍和宮女。
“臣妾參見陛下。”
“兒臣參見陛下。”
季連浮月拂了拂手,免了他們的禮。他的視線在清橘等人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季連晨羽身上。
季連晨羽也露出一副乖巧的樣子,斟酌了一下語句回答他的問題。
“……父皇,皇后娘娘回宮了,那課程的事情是不是也應該繼續安排下去了?”
“嗯,朕一會兒讓他們把地方安排上。不過,除了講課,和一些沒必要的人就不要有過多的接觸了。”
清橘聽出來這最後一句話是季連浮月特意說給自己聽的,頓時有些無語,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老男人腦子裏是一個什麼形象。
季連浮月和繞月公主說完,就轉頭看向了清橘面前的三皇子。
“阿昱,過來。”
三皇子臉上並沒有什麼驚喜的表情,只是乖乖地上前去。
看來往日裏季連浮月對三皇子還不錯,沒怎麼忽視這個兒子。
季連浮月將阿昱牽了過去,照例問他關於學業上的事情。
其他人便被閒置在一旁了,但好在這幾位都不會因爲季連浮月的忽視而不滿。
清橘還在想着這麼小的孩子能有什麼學業啊,下一秒季連浮月好像就已經問完了,直接往清橘的方向看了過來。
“皇后方纔說的,有什麼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清橘扯了一下嘴角,怎麼還在問這個問題啊。
季連浮月的眼角略帶細紋,眼神卻很鋒利,似乎清橘不給出答案他就不會罷休。
“教育孩子的話罷了,陛下又何必當真。”清橘假笑道。
三皇子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看着她,眼中帶着一絲好奇。
清橘維持着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也算是在阿昱面前展示了成年人是如何身不由己的。
“阿昱還小,說這些他又聽得懂什麼。朕聽你前面說的那些還以爲你是認真在教,後面的倒是糊弄孩子。”
季連浮月語氣中帶着一絲斥責,清橘是實在不明白爲什麼他要抓着自己不放。
但是清橘懶得和季連浮月頂嘴,她知道和這些帝王說話只要順着他們的意思來就行了:
“是臣妾的過錯了,臣妾也確實不懂如何教導一個孩子。”
季連浮月沉默了會兒,看着清橘的目光有些深。
清橘不知自己又哪裏讓這個男人看着不爽了,臉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了。
“今日輪到誰侍寢了。”季連浮月突然問一旁的廖旬。
清橘瞥了他一眼,感覺有哪裏不對。季連浮月問這個幹什麼?
“是曹貴人。”廖旬畢恭畢敬地說道。
季連浮月想都沒有多想,直接說道:“朕好些天沒去過御鸞宮了,今日便去御鸞宮吧。”
清橘一整個迷惑了,來御鸞宮做什麼?季連浮月這是腦袋秀逗了要找她侍寢?
不用回頭,清橘都能感覺到後面一股冰冷的目光穿透過自己的身子刺向了季連浮月。
“這……”
廖旬顯然是有些喫驚的,他還瞥了一眼清橘,猶豫着說道:
“娘娘前段時間告了病假,這,這幾日牌子還沒有掛上去。”
清橘很想點頭附和廖旬幾句。
但是季連浮月卻微蹙眉頭,冷聲道:“告了病假?多少天前的事情了。前幾日在祭壇有太醫給她看過,不是說她身子已無大礙了?”
確實是有這麼一件事哦,清橘頓時有口難言。
“奴才知道了,奴才這就把娘娘的牌子掛上。”廖旬很識趣地躬身說道。
季連浮月看着一臉微怔的清橘,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既然皇后想要教導孩子,朕自然是支持的。”
清橘睜大了眼睛,一句粗口懸在了嘴邊。
所以她剛纔說的那句話季連浮月是這麼理解的?純純有病吧!
“臣妾暫時沒有這個計劃。”清橘艱難道。
“計劃?”季連浮月眉頭一挑,看向清橘的目光又變得幽深了起來。
清橘從他眼中讀出了威脅,便知道自己再說拒絕的話,這個男人指不定能做出什麼。
“沒有,沒有,臣妾都聽陛下的安排。”
清橘笑不達眼底,溫順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季連浮月打什麼主意,但清橘覺得他絕對不是單純地找她侍寢,大不了到時候找杭逍要點藥,把這個男人放倒好了。
現在這麼多人在場,還有三皇子這麼個孩子,她就是有話都不能明說。
季連浮月見她妥協了,臉上的神色才緩了過來。
他感覺剛纔有一道帶着敵意的視線一直盯着自己,便擡頭在剩下的幾個人中看了一眼。那個眼神卻又消失了,周圍也沒有什麼讓他覺得不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