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逍被她這麼盯着，突然有一種被老婆審問的感覺，這樣的認知讓他有些想笑。但是面對現在的榆杳，他還真不能笑，小姑娘太敏銳了。
所以杭逍看着榆杳的眼睛，直白地說道：
“是把你當做她。”
榆杳一愣，不知怎麼突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是這種事情說出來幹什麼，不對，是和她說什麼？
杭逍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似的，繼續說了下去：
“我在外面的時候不小心被蠱蟲咬傷了，好像看到了不少的幻覺。所以先前纔會對姑娘出手，實在是抱歉。若有能補償姑娘的，杭逍在所不辭。”
榆杳聽着總感覺有哪裏不對，這傢伙可真是一點都不提把她當做旁人的事情，可說到被咬傷，剛纔杭逍好像就站不穩......
她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了杭逍的腿上，杭逍不知什麼時候裁開了自己的褲腿，膝蓋以下小腿的部分很是精瘦，但鮮血淋漓，還有不少蠱蟲啃噬的痕跡，讓人看着頭皮發麻。
但他本人似乎並不在乎，還是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只是見榆杳的視線移了下去，才稍稍用手遮住了傷腿。
欲蓋彌彰。榆杳將視線移開，輕哼了一聲。
但她又忍不住道：
“你的腿，還不趕快收拾一下。就這麼放着早晚整個壞死。”
杭逍苦笑了一聲，無奈地看向她說：
“帶在身上的傷藥已經用完了，我也不知這山上如此兇險。”
榆杳凝重的表情這才舒緩了一些。也是了，如果什麼都有準備着上了空冥山，那這個人定是別有目的。
不過說起來，杭逍難道沒有想過嗎，連他在這空冥山中都難以存活下來，那他要找的那個，額，小姑娘，怎麼可能還活着。
也不是她非要咒那位姑娘，明眼人誰能不看出來杭逍武力不俗，就算受了這麼重的傷，剛纔榆杳也不是她的對手。
簡單一兩下的對招，榆杳便能看出他比洛霞身邊那個男人還要不好對付。
那個男人有軟肋，而杭逍沒有。只是杭逍對她好像沒有什麼敵意。
“你這樣連路都走不了。”榆杳走近了一步，蹲下來仔細查看了一下杭逍腿的情況。
走近些了她才發現，杭逍身上的勁裝原來是煙青色的，卻因爲一灘灘暈開的血跡顏色更深了，有些還都已經發黑緊貼在他身上了，臉側也有不少劃傷的地方。
這人究竟受了多少傷？竟然還能這麼淡定。
“還說什麼要補償我呢。”榆杳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放在杭逍傷腿的上方。
她閉上眼睛，慢慢將手中的靈力往他傷口處輸送。
腿上有一種微微發熱的感覺，但是血已經止住了，似乎還在慢慢修復着。
杭逍有些詫異榆杳居然願意幫他治療，還有榆杳手中銀白的光團，他盯着榆杳如畫的眉眼許久，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中的詫異瞬間化作了一縷清風，再找不到半點痕跡。
榆杳並不知這些，她閉上眼睛不過是因爲她不想與杭逍那雙過分清亮的眼眸對視，怕會暴露出自己的不堪。
杭逍身上的謎團太多了，她不會全信。所以她纔會想到以治療爲藉口，用靈力和血的接觸給杭逍下咒。
只要有把柄在她的手中，那她也不會怕杭逍了。
這種咒術也是她這幾日在藏書閣中新學，結咒需要一些時間，但沒想到的是結完咒了，杭逍腿上的傷還沒有治好。
這個時候停下來實在是有些怪異了，算了，好事做到底吧。
榆杳這樣想着，便放任靈力不斷從自己手中傾瀉而出。
她一點小小的遲疑早就被杭逍看在了眼裏，但杭逍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像是要透過她的容貌看到裏面的靈魂。
可突然榆杳像是精力耗盡了一般，身子突然軟軟地往一旁癱了過去。
杭逍有些驚慌失措地攬住了她的肩膀，緊蹙着眉頭開始給她探脈。
怎麼會，怎麼會暈過去？
“清，榆杳，榆杳姑娘，你快醒醒。”
榆杳只是感覺一陣頭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竟然在杭逍的懷裏了。
“我......唔，啊。”
她掙扎着想要起來，結果身上的力氣瞬間又被抽乾了，只能再次倒在杭逍的懷中。
“你先不要起來，放心我不會動你。”
杭逍微微沙啞的聲音在榆杳耳邊響起，讓她有一瞬間的羞惱。不過杭逍確實如他所說，除了伸着手臂讓她靠着，兩隻手都沒有碰到她一點。
還沒等她鬆口氣，杭逍卻已經開口問了：
榆杳自己也纔剛醒過來，腦袋還是一片混亂呢，話就被杭逍先說了。
而且杭逍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善，似乎有點生氣。
“我，剛纔......”
榆杳下意識想要找藉口推脫掉這個話題，但是杭逍卻一眼就看穿了她。
“是因爲剛纔給我療傷，你手中的......用力過度。”他掃了一眼榆杳的手心，眉宇沒有一點放鬆。
榆杳咬了咬下脣，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她剛纔也想到了這一點，今日她靈力用得太多了，在遇到杭逍之前，她給四個角樓的星圖補充了靈力，又修補了屏障，等到了幫杭逍治療的時候，她的靈力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原來師傅所說她體內靈力耗盡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啊。
“只是之前消耗過多，和你沒什麼關係。”榆杳緩了一下，慢慢直起了身子。
她冷着臉不去理杭逍，並且裝作查看杭逍傷口的模樣微低下頭。
杭逍的腿傷幾乎已經好了，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來之前傷口的痕跡，榆杳對自己靈力的作用還算滿意。
“起來吧，看看能不能走動走動？”榆杳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故作無事。
杭逍坐在地上沒有起來，目光還是注視着她。眼神那般專注，卻又像是蒙着什麼。
榆杳和他對視許久，實在是一口氣憋在胸口上出不去，就是很尷尬的一種感覺。她錯開目光，然後簡單地把自己之前消耗了靈力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樣啊。”杭逍輕輕說了一句，然後聽話地站了起來。
雖然拖着杭逍的時候，榆杳就感覺到了杭逍比自己高很多，但真的杭逍站直了後，榆杳才發現這人幾乎比自己高了一個頭。
同樣這麼高的還有師傅，但杭逍給她的感覺爲什麼這麼有壓迫感？
榆杳胡亂地想着，感覺心裏有些亂糟糟的。
偏偏杭逍看着她的目光又總是溫和的，就好像她說什麼杭逍都會做的樣子。這種相處的模式在兩個纔剛認識的人之間出現真的正常嗎？
“你剛纔手裏的銀光就是你所說的靈力？”杭逍走到她的面前，微垂着眼眸。
榆杳心裏正煩着，明明應該直接把杭逍關去暗牢的，現在自己的情緒竟然還有些被牽動了。
她瞥了杭逍一眼，有些賭氣地冷哼了一聲：
“關心這麼多我的事情幹什麼，你不是上山來找人的嗎，你的那個小姑娘呢？”
可榆杳話說出口了，才猛然間有些後悔。
明明知道杭逍應該是找不到人了，自己非要提這麼一句，不是戳人心窩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她連忙轉向杭逍，似乎心底裏就不想讓自己給這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杭逍已經面露一絲哀慟了，他苦笑一聲道：
“你說的不錯，是在下多管閒事了。”
誒，什麼多管閒事?榆杳眨了眨眼，也發現了杭逍和她說話的方式似乎又變得生疏了起來。
“榆姑娘的事情，在下不會再多問。至於在下要找的人，唉，在下在這山中行走都要時刻提防的，她一個小姑娘……”
“就算真的找到了她，她也不一定願意跟我回去。”
杭逍說着，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
榆杳沒懂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便有些無措地看着他，原來杭逍早就想到了這些，他一直沒提，自己卻哪壺不開提哪壺，還真是壞事做盡了。
但是話已經出口，就收不回來了，榆杳眼眸一轉，想着乾脆放杭逍離開禹觀算了。原本她是想等師傅回來定奪，但現在榆杳卻想讓杭逍去找他要找的人，不管是屍骨還是什麼，好歹有個交代。
“你現在……”
“所以若不是榆姑娘救了我一命，在這空冥山中我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我希望能留下來報答榆姑娘的這段恩。”
杭逍溫柔的眉眼中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雖然有些淺淡，但這似乎已經是他強撐着做出的。
“沒必要，你若是要離開，我今日便可送你離開禹觀。”
榆杳不需要什麼報答，況且她自己也做了不光彩的事情。等杭逍離開了禹觀，咒的事情對他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榆姑娘，我們江湖中人講究的就是這個，還請您不要推脫。”
杭逍躬身，對她行了一禮。
榆杳瞧着新奇，剛纔想要送杭逍離開的念頭瞬間拋之腦後了，她圍着杭逍轉了一圈，然後口中喃喃道：
“江湖中人?你是大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