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孿月 >第四幕 始料未及 二
    夜幕已深,早已空無一人的迦芸齋中,坐在角落裏的紅髮少女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用左手托起腮幫子,盯着窗外的一雙月牙發呆。

    “小月,你在等人嗎?”正準備打烊迦姐笑着從後廚探出頭來,狡黠地問道。

    “沒,沒有,只是覺得有些乏累了。”甯月明顯有些提不起精神,扭頭看了看已經掩上的店門,低聲自語了起來,“這兩個傢伙今日——到底還來不來嘛……難道他們當真忘記了?”

    姑娘的心中極度失落,無力地以指尖撥弄着耳邊一簇紅色的髮梢。然而就在她打算放棄等待,回屋就寢之時,卻聽外面傳來了篤篤幾聲輕叩門扉的聲響,立刻喜上眉梢,雀躍着起身迎了上去:

    “你們倆總算來了,我還以爲自己被徹底遺忘了呢!”

    “你過生日,我們又如何能忘?只怪我白日裏爲籌備禮物耽誤了許多時間,其實子隱他早已在外面等候半天了。”

    將炎說着便率先進了屋來,將手中的禮物堆在了姑娘面前的地上。

    那是整整兩大籠塞得滿滿當當的食盒。因爲不巧今日須得回宮中當差,少年根本來不及再去挑選採買些合適的禮物,只得臨時將自己以百辟換來的兩枚金銖訂了些城內有名的各色小喫。眼下,他使勁搓了搓自己被繩子勒得發白的手指,生怕自己買的東西不合對方的心意,有些不敢擡眼去看對面那雙青藍色的眸子。

    然而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見到面前的食盒,甯月當即拍手歡呼了起來:

    “哇——這是南薰門的炸脯,東角樓的砂糖冰雪冷元子,潘家坊的滴酥水晶鱠,馬行街的蜜煎雕花……小結巴最棒了!你怎知我想喫這些東西很久了?不過這些店裏的點心可貴了,我一直都沒捨得出手,你又是從哪裏來的這麼許多錢銀?該不會——是專門爲我省下來的吧?”

    “這點錢銀我還是有的。”

    見甯月喜歡,將炎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意,不值一提般故意搖了搖頭,轉而用手指騷起了自己的臉頰。然而當他瞥見立在身旁的祁子隱正從袖籠中掏出的一隻梅紅色小匣,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只見那匣子正面清楚地刻着薈金樓三個字。打開後,其中所呈一枚水滴形狀的物件,就那樣安靜地躺在織錦鋪就的正心,晶瑩剔透,正是前日裏將炎費盡力氣想買,卻還是被人橫刀奪愛的那隻名喚海妖淚的掛墜!

    “子隱,這東西你是——從哪裏弄到的?!”

    甯月的笑容也忽然凝在了臉上,喃喃地問道。祁子隱還以爲對方擔心自己送的禮物太過貴重不肯收,又上前了一步,紅着臉將手中的匣子遞到了姑娘眼前:

    “略表心意,還望你能笑納。我今日特意找城裏巧匠爲它穿了條鏈子,不如現在便幫你戴上如何?”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甯月卻是當場驚叫了起來:“不要,拿開!把這鬼東西從我面前拿開!”

    她的模樣,就彷彿是看到了於深夜襲擾自己的夢魘成真,險些將白衣少年手中的匣子也拍翻了。

    祁子隱生性內向,面上登時便沒有了血色,有些詫異,又疑惑不解地看着面前有些失態的姑娘,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你可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啊。若是不喜歡,我明日去店裏退了便是……”

    見對方手足無措地低下了頭去,紅髮少女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失禮,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後,內疚地搖頭問道:

    “子隱對不起,我,我並非是生你的氣。只不過你可否先告訴我,這件東西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

    “薈金樓……”白衣少年支支吾吾地吐出了三個字。

    “笨蛋,薈金樓裏有那麼多好看好玩的東西,你爲何偏偏選中了它?”

    少女說着,又極爲反常地探身朝鋪門外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張望了一番。就彷彿祁子隱手中的那枚掛墜,會引來什麼潛伏在夜色之中的怪物。

    “月兒你先等等,這不就是個尋常飾品麼,你怎地會像是見了鬼一樣?”

    將炎突然有些慶幸送上海妖淚的那個人並非自己,進而使勁將好似着魔一般的甯月重新拽回店內,想要問個究竟。

    可紅髮少女口中卻只是含糊不清地說着些令人費解的話:

    “此物絕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城裏的!我不能再住在這裏了,不能拖累你們所有人!必須馬上弄清這枚掛墜的來歷,否則大家都會有危險!”

    “月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是有人要加害於你麼?”

    將炎還想繼續多問,可甯月卻已經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屋去。

    “哎呀,好端端地,你們三個小鬼頭怎地突然吵起來了?”

    迦姐也循聲自後堂裏奔了出來,滿臉詫異地看着店門內面面相覷的兩個少年,卻立刻反應了過來,喝道,“你們倆還傻站着幹什麼?小月都已經跑沒影兒了,你們倆還不快去一起把人追回來再說!?”

    “還是——還是將炎去追吧。”

    白衣少年受了打擊,呆立在原地,有些爲難似地搖着腦袋。黑瞳少年終於忍不住了,伸手使勁從後面推了推他的肩膀:

    “子隱你別犯傻了!月兒剛纔那番話根本不是針對你的。眼下她的反應如此強烈,必是認得這枚奇怪的水滴。夜路難行,無論那薈金樓的店家是否在掛墜上做過什麼手腳,眼下若是任由月兒這樣一個人在城中亂跑,萬一遇上危險該怎麼辦?”

    同伴一席話,令鑽入牛角尖的祁子隱終於醒悟了過來。他使勁點了點頭,同將炎一前一後奔出門去,卻是始終將那隻梅紅色的小匣緊緊攥在手中。

    奪門而出的甯月跑出很遠,情緒方纔漸漸穩定了下來。她清楚這個時辰街中大小鋪面早已打烊,卻仍着魔一般於薈金樓前魂不守舍地立着。與此同時,爲了尋她而同將炎一起出門的祁子隱卻是踏着月色率先追了上來,黑眼睛的男孩卻不見了蹤影。

    白衣少年立在姑娘的身邊氣喘吁吁地勸道:

    “甯月,你還是先跟我回去吧,就算天塌下來,我和將炎都會保護你的。”

    “子隱你不明白。並非有人要傷害我。我之所以會如此害怕,是擔心帶來那顆墜子的人會傷害到你們倆,傷害到全城的人啊!”

    紅髮少女轉過頭來,眼中的淚卻是根本止不住,撲撲簌簌地直向下落。祁子隱看着面前身世成謎的對方,並沒有繼續深究下去,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張乾淨的小帕,輕輕擦去了對方臉上的淚水,柔聲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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