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心中的緊繃的那根弦徹底總算是放鬆下來，坐在凳子上李火旺頓時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被口中裹着一團濃湯的滑膩給驚醒的。
腦後的綿軟，以及鼻前那熟悉的幽香，讓李火旺明白過來自己是躺在誰的懷裏。“淼淼。”
白靈淼沒有回答什麼，默默地繼續給李火旺喂着雞湯。
“我沒殘廢，只是有些累了。”李火旺喫力地坐了起來，端起碗裏大口地喝了起來。
除了看不見，李火旺的身體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能讓他感覺到如此疲憊的，是因爲的精神。
此刻的李火旺就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裏完全生鏽了一般，稍微想快點，後腦位置就一陣鑽耳的抽疼。
李火旺當然明白這是什麼原因，是因爲自己看到了東西，那片忽然出現的黑暗本質，在天災之下，那團想都不能想的存在，說都不能說的存在。
這一次的天災，並不是因爲少了什麼東西，而是因爲多了什麼東西。
看到它的同時，李火旺也看到了它身上的一些東西。它的身上沒有謊言，就如同記錄重大事情的青銅鼎一樣，把所有的一切都記錄在自己的身上。
“每憶之，使之無益，每忘之，令其變更，而每言之，以屬其年歲代其今歲。”
李火旺之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現在忘了，忘得很徹底。
那絕對不是司命，自己在白玉京沒見那東西，至於是什麼，又是哪來的，李火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李師兄，怎麼了？”白靈淼用那蔥白手指，輕撫着李火旺緊鎖的眉頭，企圖把他的眉宇撫平。
“沒事，我很好，這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有監天司呢。”臉色慘白的李火旺翻來覆去地重複着這句話。
爲了儘可能地轉移注意力，李火旺努力地去想別的事情。
握緊白靈淼的玉手，聲音帶着一絲期待對她問道：“淼淼，你沒事了？你當真不用煞氣了？”
沒有眼睛，李火旺看不見白靈淼的表情，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白靈淼把另外一隻手輕撫着自己的手背。
聽到對方無言的回答，李火旺表情有些黯淡，默默地感受着這篇安靜。
也許自己不應該再提起那件事情，就應該把那件事情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徹底遺忘，這樣似乎對兩人都好。
“村子裏的人都沒少人吧？”李火旺再次發問。
“其他人沒有，可是確實少了一個，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人。”
“嗯？”
“李歲不見了，就是從你肚子裏出來，叫你爹的那個。”
“什麼！？李歲不見了？”李火旺的心不由地提了起來。
他摸索地來到窗邊，對着外面大喊着：“李歲！！快過來！！”
大聲地喊了幾聲，李火旺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這很不對勁。
“淼淼，讓村子裏的人都撒出去，去找到李歲！這事情很重要！”李火旺表情非常凝重的下令到。
“嗯。”聽到白靈淼走下樓梯的腳步聲，李火旺腦海中想着各種可能，他不覺得李歲自己會無緣無故離開自己身邊。
“李兄，我勸你做好打算，黑太歲同樣也是邪祟之一，昨日天災會對它有何種影響，哪怕就是我都算不到。”
聽到諸葛淵的話，李火旺的表情變得更差了，現在仔細想起來，自從天災降臨，自己就再也沒瞧見李歲了。
“師父！師父！”呂秀才的聲音讓李火旺站了起來，他迫不及待的向着聲音方向說道：“找到了？”
“額.....沒有，我就是過來知會你一聲，那隻叫饅頭的狗也不見了。”
咬牙切齒地李火旺單手握拳猛地向桌面一砸，那木質桌面跟他的拳頭同時裂開了。
呂秀才被李火旺的舉動嚇到一哆嗦，趁着對方看不見，小心翼翼地往着階梯走去。
“接着去找！村子裏找不到的，就把牛心村四周十里地全部翻一遍！”
“好！我這也就去跟他們說！”
時辰一點點的過去，隨着夜幕的降臨，找到的希望似乎變得越發渺茫起來。
一直到二更天，逐漸冷靜下來的李火旺讓他們都回來睡覺，等明天再說。
忽然一雙柔軟的手捧着一碗雞蛋麪放在開裂的桌子上，緊接着又把一雙筷子塞到李火旺的手裏。
“你喫吧，我沒胃口。”心情很差的李火旺聲音沉悶地說到。
就在兩天前，他還以爲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短短一轉眼各種壞事一個接着一個的往自己身上撞。
“切，瞧瞧你這樣，不知道得真以爲你丟了真兒子呢，那可是邪祟，從你肚子裏出來的就是你兒子？要我說，這樣也好，你少了一個累贅。”
無臉坐忘道的譏諷，讓李火旺擡頭看向聲音那邊。“諸葛兄，能幫我個忙，打他一巴掌嗎？”
“啪！”
“多謝。”
看着自言自語的李火旺，正在向着牀邊走去的白靈淼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心。
她重新走過來，挑起一筷子雞蛋麪輕輕吹了吹，送到李火旺的嘴邊。
“我不餓，你喫吧。”李火旺用手推開，可麪條再次推到了他的嘴邊。
幾次來回之後，李火旺最終張開嘴巴，把那筷子涼透了雞蛋麪吞了下去。
一個喂一個喫，屋內安靜極了。
就在那碗麪快要見底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窗戶那邊傳了出來。“爹，你是不是叫我了？”
“李歲？！”喜出望外的李火旺當即站了起來，就向着聲音方向摸索而去。
然而很快，李火旺被一道人影擋在住了路，那是二神。
“李師兄，那不是李歲，那是一張剝了皮的狗臉，它現在正在咧着嘴對着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