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苒幾乎要瘋了，腦門上，背上，都是一陣陣徹骨的疼，席捲着多年來的壓抑和怨懟，幾乎要爆發，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跟他們拼了。
小白一聲哽咽，將她的理智拉了回來，低頭在秦小白身上蹭了蹭，沒有意識到身後的電梯樓層已經升了上來，她一番痛徹心扉的咆哮，電梯裏的男人聽得清清楚楚，面色冷了下來。
“你還敢咒我們死？”趙茹萍看她嘴硬不肯拿錢，推了一把許華，壓低聲音罵道：“你還愣着幹什麼？那些賭債，你要是不拿錢，那些人守在家門口，咱們一家子都回不去，等着露宿街頭嗎？”
許華額頭青筋一跳，被追債的逼得也沒了理性，擼起袖子就要搶許苒的包：“敬酒不喫喫罰酒。”
許苒嚇了一跳，鬆手把包砸了出去，抱着秦小白轉身就跑。
許華擡腳就追，電梯門打開，一雙修長筆直的腿伸出來，猝不及防絆倒了他一把老骨頭，摔出去幾米遠，趴倒在許苒腳下，狼狽地痛呼：“老子的骨頭……”
“老許！你……你是誰，你有病吧你？”趙茹萍衝過去抓着許華的胳膊，瞪着靠在電梯門口的男人，有些被這股凌厲的氣勢鎮住，剩餘的話罵不下去了。
許苒還捂着秦小白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有如神降的秦少辰：“你……”
“再不滾，警察就到了。”秦少辰掃了許苒一眼，見她模樣狼狽，蹙緊了眉，不動聲色地大步走過來，鋥亮的皮鞋故意碾着許華粗糙的大手踩下去，問許苒：“還有哪裏？”
“哪裏？”許苒下意識退了幾步，連許華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哭聲彷彿都被隔絕了。
秦少辰不耐煩地伸手：“哪裏傷了？”
“你個天殺的王八蛋，老子的手斷了……賠錢賠錢……”許華好不容易爬起來，這一腳險些踩得他背過氣去，呼着氣就衝過來。
秦少辰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收回手擋在許苒面前，一腳踢向他胸口：“最後說一遍，滾。”
“你！”趙茹萍氣的眼睛猩紅。
“動手，你們打不過。”秦少辰優雅地捲起袖子，擡腿往這邊走了兩步，“你們也不配。”
“你你……別過來。”許華混身疼地要死，連忙往趙茹萍身後躲，再也不敢衝過來動手，趙茹萍也嚇得哆嗦，推着他往電梯裏衝，一邊大喊，“許苒，你給我等着。”
“爸爸！”秦小白聽到秦少辰的聲音，登時把許苒的手扒拉開，眼圈通紅，“他們打人，苒苒……受傷了。”
“小白，我沒事。”她摸了摸腦袋，“就是劃破點皮。我是大人，皮厚點沒事。”
“下來。”秦少辰看着許苒不自然地彎着背還要抱着秦小白的艱難模樣，掃了一眼她的背部，命令秦小白下來自己站好，“開門。”
“你們，先去坐一會。”許苒動了動脣，把鑰匙給秦少辰，轉身去樓梯間打電話，通知門衛將許華夫妻攔下來，報警處理。
許苒掛斷電話，手腳發麻，剛往牆上靠了一下，便疼地咬牙切齒，不由狠狠提了一腳欄杆：“該死的！”
她捂着腳蹲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紅了眼睛：“爲什麼？”
爲什麼，她就不能和正常人一樣，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
爲什麼她永遠也擺脫不了那一家人？
爲什麼她每次以爲自己終於活得平凡了，總要被現實撕碎了美夢？
爲什麼，她一次次讓秦小白在自己身邊受到驚嚇，一次次讓秦少辰看到這麼狼狽不堪的一面？
如今入了秋，公寓樓層不高，樓梯間又長期不透陽光，水泥地面冰涼冷硬，彷彿許華的拳頭，讓許苒升起一股戰慄，身體微微發抖。
皮鞋落在眼底，許苒愣了一下，沒有擡頭，吸了吸鼻子：“抱歉，灰塵進眼睛了，我緩一緩，你先進去吧。”
秦少辰低頭看着她，只能看到腦袋頂的發旋，只能聽到壓抑的抽氣聲，心裏莫名煩躁，卻還是沒有出聲打擾。
好一會兒，秦小白不安地探出腦袋沖走廊喊：“爸爸？苒苒？”
秦少辰彎腰，拽着許苒的胳膊站起來，擡手按了按她的腦門，血跡已經凝住，有些紅腫：“夠了嗎？”
許苒腦門一陣火熱發麻，腦神經都不會動了：“夠什麼？”
“哭夠了嗎？”秦少辰掏出手帕紙，按在她眼睛上，冷冷解釋一句，“別讓小白看見。”
“小白，我在。”許苒按住手帕紙擦了擦，有些鬱悶地跟在他身後往回走，低聲說：“……你這人，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秦少辰回頭，有點嘲諷的意思：“同情心？”
“……OK，我忘了，你沒有。”許苒深吸一口氣，悶聲走了幾步，又低聲說，“我也不需要。”
秦少辰垂眸，看着她不自然僵直的後背，伸手點了一下，雖然力度儘量放輕，許苒依舊彈跳開來，齜牙咧嘴：“你幹什麼？”
“……”秦少辰面無表情地收回手，“上藥。”
傷在後背，上藥就得脫衣服。
許苒反射性抱住自己的胳膊：“我自己來。”
秦少辰腳步頓了頓，將她嬌小的身影籠罩在自己的身形下：“不然呢？”
許苒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臉色瞬間青紅交錯，半晌才心虛地衝他犯了一個白眼，一把推開他自己衝進了屋裏，迎面便見小白撞了過來，焦急地抱着醫藥箱左右轉悠：“哪裏傷了？哪裏疼？”
“不疼不疼。就腦門上一點，”許苒連忙安慰，“你幫我消毒貼創口貼好不好？”
秦小白咬着脣，眼淚汪汪地忍住不哭：“苒苒。我……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