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過河卒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仙后人
    姚裴與法相交手就像一頭荒古巨獸,在山野之間肆意橫行,所過之處,山石崩碎,樹木斷裂,生生開闢出一條“道路”。

    金身法相與刀氣相撞十餘次之後,金身法相被姚裴一刀斬斷手掌,不過姚裴也被一拳打飛出去。

    少了一隻手掌的金身法相仍舊瘋狂出拳不停,每一拳落在地面上,都是轟然作響,泥土飛濺,塵埃四起,不斷有山石滾落,幸而此時並無他人,也不怕傷及無辜。

    姚裴的應對,無非是手中壓衣刀而已。

    在十丈之高的法相面前,姚裴顯得很是渺小,不過始終屹立不倒,甚至還趁勢反攻,將那隻失去了手掌的手臂直接斬落,手臂在下落過程中緩緩崩碎,落地時金光四濺,彷彿是流水一般在地面上蔓延開來。

    張拘言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的微笑已然消失不見,他如何也沒有想到,姚裴竟是如此霸道,不但敢硬抗他請下的法相,而且還將法相打得節節敗退。

    這還是剛剛躋身天人一月有餘的姚裴,若是再給她紀念的時間,又該是如何景象?莫不是直接一刀斬去法相。

    趁着法相被擊退的片刻時間,姚裴深吸一口氣,體內真元流轉更甚大江東去。

    一氣之後,姚裴開始一線筆直前奔,然後高高躍起,手中壓衣刀正中金身的胸口位置。

    炸起萬千金光,好似銀花火樹,化作一場金色的雨從天而落。

    金身法相猛然一個後仰,向後踉蹌退去。

    姚裴落地之後,雙膝彎曲,在地面上踩踏出一大片龜裂痕跡,身形借力而起,如一道長虹平地而起。

    好似白虹掛空,氣象萬千。

    這一刀劈在法相的眉心位置,與法相的龐大身軀相較,不到二尺的壓衣刀實在是微不足道,但卻自刀落之點延伸出無數裂縫,裂縫中有金光迸射。

    下一刻,金身法相開始震顫不止,眉心上的裂紋迅速蔓延,轉眼間已經蔓延至整個臉龐。這還不止,這些裂痕還有繼續蔓延至整個身軀的架勢。

    張拘言掩嘴咳嗽幾聲,臉色略顯蒼白。

    不管怎麼說,他只是臨近天人的無量階段,還未真正躋身無量階段,對上姚裴和齊玄素,壓力實在太大,方纔一番交手,已經被姚裴重創,雖然他打廢了齊玄素,但他本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張拘言不去理會已經搖搖欲墜的法相,轉而望向湖面上的琥珀。

    隨着湖底涌出的金色“絲線”越來越多,金色琥珀越發明亮。

    齊玄素也看到了這等景象。

    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確實如此,齊玄素髮現這塊金色琥珀竟是如心臟一般在微微跳動着,而這塊琥珀也隨之變得透明起來,隱約可見其中蜷縮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齊玄素甚至能隱約聽到嬰孩的啼哭聲音。

    這是胚胎嗎?

    琥珀內的小小身影不斷蠕動着,想要降臨人間。

    齊玄素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副心不斷跳動,氣血再次迴流,又讓他有了起身的氣力,勉強站起身來,然後武夫的血肉衍生神異開始發揮作用,身上的傷勢開始逐漸恢復。

    他實在想不明白張拘言這樣的天人爲什麼要投靠紫光社?然後他聯繫到自身經歷,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張拘言也是不得已?

    可他只是一個不知父母何人的孤兒,機緣巧合之下進入隱祕結社倒也說得過去,可張拘言不一樣,他是張家子弟,出身道門中唯二的頂尖世家,他的“不得己”又是什麼?

    大約不會是名利。

    女人?感情?

    就在此時,已經搖搖欲墜的法相徹底崩碎,化作無數碎片消散於天地之間。

    一道白色長虹轟然而至。

    張拘言張開雙手,兩隻大袖自然垂落,便如兩隻蝠翼,身形一掠,騰空而起,御風而行。

    白虹落地,砸出一個大坑,周圍的樹木紛紛斷裂。

    張拘言剛剛鬆了一口氣,就感覺一股冰冷殺機籠罩住後背,心知不妙的張拘言雖然在第一時間躲避,被一刀砍中手臂,鮮血淋漓。

    張拘言顧不得其他,反手一掃,唯有一個“快”字,如風捲殘雲,暫且逼退姚裴。

    張拘言趁此時機落回地面,然後從雙袖中分別抖落出兩枚符籙,只見這兩道符籙迎風自燃,化作兩尊黃巾力士,正是靈泉子曾用過的手段。

    姚裴先是一刀將一名金甲神人從頭到尾劈成兩半,又是一刀將另一名金甲神人梟首。

    不過張拘言已經朝着琥珀奔去。

    姚裴臉色一片肅殺,要殺張拘言不算難事,可勝負的關鍵不在於張拘言的生死,而在於那塊琥珀。

    此時任誰也能看出來,這塊琥珀並非單純的神力容器,其中的那個胚胎也是神仙降世的容器,這與司命真君在金陵府降臨的方式一模一樣。

    姚裴也大約知道張拘言爲何會成爲紫光社的成員。

    說起張家與紫光社的淵源,那可是由來已久,甚至不遜於第一代全真道大真人與張家的淵源。

    姚裴曾對齊玄素提過,當年古仙們以某種方式進入了玉京,當然不會是強攻進去,若是古仙們能夠強攻玉京,那麼道門也無顏號稱是天下之主了。

    其實是古仙們用了個取巧之法,由紫光真君親自出馬,隱藏身份,下嫁於一位張家先祖,這位張家先祖便是姚裴所說的那位參知真人,至今仍是道門淪陷高品道士中的最高紀錄保持之人。

    紫光真君以參知真人夫人的身份進入玉京,蟄伏於玄都之中,雖然後來被東皇識破,但也以自身爲“引子”,構建了一道門戶,使得巫羅和佛主先後降臨於玉京的崑崙洞天之中。

    此事最終以道門驅逐古仙而告終,不過在後續的處理上,道門卻有了一場僅限於高層的激烈爭論。

    那就是紫光真君留下了的子嗣應該如何處置。

    蒼天彷彿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一般而言,境界修爲越高,越難留下子嗣。

    想要生下子嗣,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趁着境界修爲還低的時候儘早成婚生子,一個是夫妻兩人中有一個完全沒有修爲或者修爲低微之人。當年的長生之人中,除了大玄高祖皇帝有一子一女,其餘人全部絕後。

    總而言之,天人還能碰一碰運氣。

    長生之人已得長生,無須延續血脈香火,想要子嗣,若是夫妻中只有一人是長生之人,還能奢求老天開恩,比如大玄的高祖皇帝。不過這種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多數情況下,只能收義子義女,或者過繼子女。

    至於玄聖和玄聖夫人這種夫妻兩人都是長生之人的情況,則沒有任何可能。

    其實這也體現了天道至公,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

    如果長生之人能留下子嗣,不說子女生下來就飛天遁地,也必然是天生的謫仙人,常人根本不能與之相比,什麼蒐集“玄玉”彌補資質都可以省了,仙人們代代傳承,沒有傳承斷代和青黃不接的顧慮。久而久之,說不定就會出現仙人世家,有人飛昇離世,有人渡劫駐世,還有人成就神仙,凝聚神國,長久坐鎮人間,看護家族。

    可以想象,張家和李家這樣的家族又該是何等強大。

    最終,必然形成一道涇渭分明的壁壘,其他人沒有半分出路。縱然有躋身長生之人的希望,也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是效忠這些世家,要麼就是在還未長生之前就被扼殺。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天地對萬物一視同仁。既然得了長生,便不能延續血脈。若要延續血脈,便不得長生。這與長生之人百年一劫,不死之藥多有缺陷是一般道理。哪怕是上古巫教的大巫們煉製成功的長生不死之藥,雖然看似沒有缺陷,但耗費的時間已經足以讓人間滄海桑田,便是最大的缺陷。

    有得就有失,有餘補不足,這便是天道。

    按照道理來說,紫光真君不應留下子嗣,可那位張家先祖並非長生之人,不像玄聖夫妻那般完全沒有可能,還是有着極小的概率。

    於是陰差陽錯之下,紫光真君留下了一個子嗣。

    道門高層內部分成了兩派,一派以太平道大真人東皇爲首,主張斬草除根,另一派以正一道大真人顏飛卿爲首,主張留下這個孩子,原因也很簡單,這個孩子實在是太難得了,甚至比大玄的太宗皇帝還要難得,因爲他天然就有一絲神性,也許是某種天意的昭示,甚至是道門未來解決古仙隱患的契機所在。

    全真道大真人上官莞秉持中立。

    當時玄聖正在閉關,準備應對佛門的佛主,並未現身,一時間爭執不下。

    最後是玄聖夫人下了決斷,留下這個孩子,理由只有四個字:孩童何辜?

    這便是張家與紫光社的淵源所在。

    也許張拘言就是紫光真君的後人。

    轉眼之間,姚裴就已經追到張拘言的身後,一刀刺入張拘言的後心之中。

    張拘言撲倒在地,仍是望向湖面上方懸浮的金色湖泊。

    就在這時,湖泊裂開一線縫隙,從中悠悠升起一道紫氣,直衝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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