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過河卒 >第六十三章 容器
    關於土御門流陰陽師如何逃離此地,齊玄素暫時不好早下定論。不過爲什麼要將土御門忠孝留在此地,並且離開前還要再施加一道封印,齊玄素倒是有些猜測。

    也許時間循環的關鍵就在土御門忠孝的身上。

    如果這個猜測爲真,那麼該怎麼破去這個循環?

    殺是肯定不行的。

    齊玄素在第一次循環的時候就把土御門忠孝劈成了兩半,其內部結構明顯已經異於常人,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某種蟲子,不見血肉,反而是粘液。可是未能阻止時間循環,明月出現之後,齊玄素還是進入了第二次循環。

    難道是殺的方式不對?

    如何才能把土御門忠孝與明月聯繫起來?

    想到這裏,齊玄素心中一動。

    土御門忠孝說過,月夜見尊在此地降下了神力。他是三大主神中的月神,也許月亮與月夜見尊存在某種聯繫?或者說,那輪月亮就是月夜見尊神力的具現化。

    以齊玄素對神力的瞭解,神力雖然近乎於萬能,但有一個極大的缺點,那就是需要容器。因爲神力並非天地間自然存在的物事,而是人力強行凝聚製造的。如果沒有容器,神力就會不斷流逝。

    神力就像是水,如果把水倒在地上,很快就蒸發了,可如果把水放在壺裏,卻能儲存很久。

    舉個例子,神國的神力其實是在不斷流逝的,只是神國所匯聚的神力太過龐大,短時間內看不出什麼變化而已。如果神國一直沒有新的神力補充,終有一日會耗盡神力,最終神國崩塌。道門建造的“三十三天”,俗稱通天塔,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神力儲存容器,大部分靈官都是從此地領取神力,各地道府的大部分神力也是被運送到此地。

    道門的陣法之所以能夠長久存在,是因爲勾連地氣,地氣源源不絕,陣法便會長久存在。所以許多仙人破陣的時候常常會選擇直接打斷地脈,本質上就是斷其根本。

    神力與地氣是兩種截然不同物事,很難相互轉化,自然不能通過勾連地氣的方式長久存在。一般情況下,想要讓神力長久作用於某個地方,減少不必要的損耗,都需要一個容器。

    神力是從香火願力中提煉而來,香火願力是東方的說法,西方稱之爲信仰,不管是香火願力,還是信仰之力,都是由人而來,所以人是最好的容器。

    於是道門選擇以人根本,製造了靈官甲冑,而不是將靈官甲冑變爲更聽話的靈官傀儡。

    神仙們神降的最優選擇也是找一個人作爲容器,這樣可以最大程度減少神力的損耗並延長神降的時間。

    這種基本道理,古今中外都是相同的。

    月夜見尊降下了神力,若想要讓神力長久存在,維持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最好是選擇一個容器,以此來避免神力的自然流失,神力也會延續容器的壽命,一直到神力徹底耗盡爲止。

    簡而言之,陣法是紮根於地氣,所以需要與周圍的環境相合,最常見的就是依託于山水地勢,比如雲錦山的“太上三清龍虎大陣”,便是連接雲錦山八十一峯和三十六巖地氣,這是煉氣士的手段。神力則是依託於人,破陣的關鍵在於人。

    說到“太上三清龍虎大陣”,就不得不提到廢天師之亂,當時玄聖破陣,不是把八十一峯一一削平,而是打斷深藏於地下的地脈,於是大陣被破,引起地動,這才破壞了雲錦山的本來形貌。

    用這個思路去推測,如果土御門忠孝就是月夜見尊選擇的容器,把此地的時間循環看作是“太上三清龍虎大陣”,那麼土御門忠孝就相當於雲錦山八十一峯。想要破陣,關鍵不在於八十一座山峯,這只是表象,而在於山脈中流轉的地氣。同理,破解時間循環的關鍵不在於土御門忠孝這個人,而在於他體內存在的神力。

    再往深入去想,齊玄素看似殺了土御門忠孝,可是進入下一個循環之後,土御門忠孝又會回溯到最初的狀態,嚴格來說,齊玄素並沒有真正殺死土御門忠孝,自然也談不上毀壞了容器。

    如果一切推斷成立,那麼土御門忠孝作爲容器延續了神力的存在時間,而神力又反過頭來保護土御門忠孝不會被輕易抹殺,兩者之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就如陰陽互補。

    那麼還有一個問題,土御門流的陰陽師是怎麼逃出去的?

    也許是土御門流的陰陽師在這個時間“圓環”還未徹底閉合之前逃離了此地,臨走前還心有餘悸地施加了封印,防止土御門忠孝逃出來,不明所以的土御門忠孝認爲自己被同伴拋棄,開始發瘋發狂。

    那麼鈴鹿御前又去了哪裏?像土御門流陰陽師一樣逃走了?還是也被困在了某個地方?鈴鹿御前與這個時間“圓環”有沒有關係?

    齊玄素只覺得千頭萬緒,只好先把鈴鹿御前的問題暫且擱置一旁不談,開始集中思考如何徹底殺死土御門忠孝。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放在這裏似乎也同樣適用。

    不過齊玄素頗有自知之明,僅憑他逍遙階段的境界修爲,很難做到這一點,不管怎麼說,月夜見尊降下的神力最少也是僞仙這個層次,雙方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話說回來,神宮的神官能夠神降,齊玄素也能請動三大陰物出手。境界不夠,幫手來湊。

    只是此地處於封閉狀態,陰氣不足,齊玄素無法溝通鬼國洞天。

    齊玄素只好望向身旁的小殷,若有所思。

    小殷被他看得有點發毛,忍不住問道:“你想幹嘛?”

    齊玄素道:“小殷,我們在安濃郡的時候,你曾經故意誤導過我,騙我去打開封印。”

    “最後還不是你得了好處?”小殷理直氣壯道,“你想過河拆橋?你別忘了,那個頭顱還在我的肚子裏,你敢毀約,我立馬就把它消化了。”

    齊玄素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你誤導我的時候,曾經制造了大量的陰氣,現在你能不能再製造些陰氣?我想請殷先生過來一趟。”

    小殷警惕道:“你想讓爺爺把我領回去?”

    齊玄素搖頭道:“跟你無關,只是這裏有古怪,也許只有精通法術的殷先生才能破解。”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空中又出現了五彩斑斕的光華。

    齊玄素嘆息道:“看來要等下一次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小殷不明所以。

    齊玄素望向空中,一輪明月悄悄出現,月光再次吞沒一切。

    片刻的恍惚之後,齊玄素第六次出現在神社前。

    齊玄素不再浪費半點時間,直接將情況向小殷大概說了一遍。

    小殷有點發懵:“你說你之所以能夠保留前面幾次循環的記憶,是因爲你有‘長生石之心’,這是什麼東西?能喫嗎?”

    齊玄素言簡意賅道:“你的三位長輩之所以如此看重我,主要就是因爲我有這個東西。”

    “明白了。”小殷不再糾結此事,“也就是說,你想讓我製造陰氣,然後請爺爺出手幫我們打破這個時間循環。”

    齊玄素問道:“能做到嗎?”

    小殷道:“當時我之所以能騙過你,主要是因爲伊勢的陰氣太重,天時地利,我更多是匯聚陰氣,僅憑我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不過別擔心,我們還有這個。”

    說罷,小殷長大了嘴巴,把手探進喉嚨摸索了一會兒,然後掏出一個還在滴血的頭顱。

    酒吞童子的頭顱。

    這是三大妖王的頭顱,所散發的陰氣甚至能透過封印,化作陰雨。

    小殷抓着頭顱的頭髮,輕輕搖晃,口中唸唸有詞。

    很快,滾滾陰氣從頭顱的脖子斷裂位置以及七竅縫隙中逸散出來。

    此時的頭顱就像一尊香爐。

    齊玄素沒有猶豫,直接開始溝通鬼國洞天。

    滾滾陰氣,如雲海霧山,似潮起潮落。

    無數黑霧如旋渦一般朝着齊玄素匯聚而來,最終化作一道門戶。

    只見得門內黑霧翻滾,似乎通往九陰幽冥之地。

    一個垂垂老朽從門戶中踱步出來,像是個一輩子都沒能混上功名的教書先生。

    小殷提着手裏的頭顱就撲了上去。

    殷先生攬住小殷:“小心,別把血濺在身上。”

    齊玄素拱手行禮道:“見過殷先生。”

    殷先生望向齊玄素,隨即發現了此地的異常,一語道破天機:“你們遇到麻煩了?”

    齊玄素把自己的種種推測向殷先生說了一遍。

    殷先生聽完之後,大體贊同的齊玄素的猜測,卻不驚慌:“走罷,讓老朽見識下這位異域神靈的手段。”

    三人穿過山洞,再次見到了徘徊的土御門忠孝。

    殷先生只是看了一眼,便斷定道:“的確有神力的存在,正如小友所言,最好的辦法還是毀掉神力的容器。”

    話音未落,殷先生伸手一抹。

    土御門忠孝整個人就像是玻璃上的污漬,被直接擦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從始至終,土御門忠孝沒有產生任何異變,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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